明知道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来,而且是一次又一次?
翟忍冬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靠坐在雪地摩托旁边,守着两具刚从冰里凿出来的无名尸骨,沉默地说:她是真的爱积德行善。
这个镇子上的人都信神佛庇佑,因果缘法,很多年前她来了,就也信了。
这些年生活在这里,她能帮的都会顺手帮一把,像黎婧她们,像孙奶奶和金珠,像老街卖香的,疾控中心做动作血液采样的,像阿旺,还有很多。每隔一段时间,她还会来冰川走一圈,找一找那些被冰冻住的探险者的尸骨,凿出来,带回去,找到他们的亲人团聚,或者找一个见得着太阳的地方安葬。
她在积德,用心得连一串被风刮断的风马旗都要从雪里刨出来带回客栈。
她信自己做的好事越多,母亲在那个她看不到的世界里就能过得越好。
但这一次,她不够虔诚。
她带着愤怒进来,只想发泄。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骑过快四十次的雪地摩托才会半路抛锚,把她困在这个看不见边际的冰川里。
翟忍冬平静地仰头看着不见星月的雪色夜空。
夜里风声凄厉恐怖。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
“妈,我以为没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我和她见面了。”
“她来的时候正直巅峰,风头正盛,还有稳定交往很多年的女朋友,可我现在只有一家不盈利的客栈,没钱,没前途,没名望,什么都没有。”
“我已经配不上她了。”
“我不能看她。”
“我避开她投来的目光,转身去关门,也把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重新关进不见天日角落。”
“只关了那几秒。”
“过后,我抢黎婧的活儿给她办入住,问她要一个确切的离开时间,好让自己知道这一趟能见她多久。”
“我把一楼最亮的几盏灯都给她开了。”
“我明知道自己需要安全距离,还是忍不住坐到她旁边,帮她生了一炉火。”
“她问我名字的时候,我的嗓子在抖。”
“听到她和女朋友分手那秒,我的第一反应是高兴,然后才是心疼。”
“我明知道自己已经配不上她了,还是觉得高兴。”
“妈,我是不是自私又可怕?”
“我一直都是这样。”
“对她是,对你也是。”
翟忍冬头枕着冷冰冰的雪地摩托,雪在肩上落了一层又一层,压着她已经不堪重负的身体。
“知道她晕车,我随手往头发抹一把柴火灰,就和跟踪狂一样跟她上了车。”
“她的门敲不开,我翻出退烧针,和强盗一样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