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粥忽然又道:“阏氏,自你嫁入草原来,我父亲到底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你扪心自问,我们胡人可有半分亏待你之处?如果你还算是个人,但凡你对我父亲有一丝真心,你现在就该放了我。”他像是从愤怒仇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接着道:“只要你放了我,你回你的秦国去,我回我的草原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我的族人也会为我报仇。我们的百万勇士,不是你们所能抵挡的。”
刘萤低低道:“只要我放了你,你们就会宽恕我的罪过吗?”她本是柔美之相,此刻眉眼低垂,素服清减,竟然有种孱弱之态。
苏离在旁看得心中一动。
稽粥心中生出希望来,道:“你放了我,将来去日月神明面前见了我父亲,也不至于低着头只能羞愧。”
“不能的。”刘萤轻轻道:“即使我放了你,我的罪过也是不能消弭的。而活着回去的你,却会是我新的罪过。”
刘萤踱步到稽粥身前,俯视着他,条理清晰道:“你是冒顿已长成的儿子中,最有才能的那一位,也是与你父亲感情最深的那一位。如果放你回去,无异于纵虎归山。你说的对,匈奴有百万雄师,我们杀是杀不尽的。而只要你在,就一定会领兵来复仇,这场战争会变成旷日持久的大战,那对于胡地的牧民和秦国的黔首来说,才是真正的浩劫。”
“所以,我不能放你。”刘萤蹲下来,平视着稽粥,残忍而又悲悯道:“不过我可以满足你死前的小愿望——你想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吗?”
稽粥腮帮鼓起,咬得自己牙齿格格作响。
当死到临头,又有谁能真正慨然无惧?
刘萤说得这样平静,稽粥明白,再没有什么能打动眼前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他已是必死。
“小愿望……吃点好的,喝点好的?”稽粥冷笑,十七岁的少年,唇上有了细细的绒毛,他将刘萤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回脸,冷笑道:“我是天所立大单于的儿子,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有享用过?我要——”他盯着刘萤的眼睛,血污的嘴唇上下一碰,缓慢道:“我要你陪我睡一夜。”
刘萤一声叹息,立起身来。
苏离察言观色,道:“广陵侯,这混账是不是出言不逊了?我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