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站起身,道:“净面。”
十几个宫人便如木偶悬丝般动了起来,打水端盆,捧上温热的面巾,轻轻为皇后拭去浓重的妆容,一张腊黄憔悴的脸庞显露出来,只有那双眼,还是那般锐利得仿佛能刺破人心,滴出血来。
“……血!”
望着皇后袍服上洇开的血渍,留珠的泪再也憋不住,骤然涌出,痛哭出声。她是厉大娘子自小贴身的侍女,陪着她长大,陪着她嫁人,陪着她一路走入这吃人的深宫。
“噤声!且死不了。”厉澹冷冷道:“为我更衣。”
留珠哽咽着,拼命抑住自己的泪,匆匆去取干净的衣袍。
厉澹坐在冰冷的凤座上,楞楞地望着宫门,双目渐渐迷离。
那一年,她去南苑庄上,为早逝的母亲忌日祭祀。
春光正好,她的心中却是郁郁,在庄上住了好久。
那一日,陌上花开,她去郊野散心,身长玉立的青涩少年缓缓走来,腼腆地问道:“女娘便是太后许我的阿澹么?”
他羞涩一笑,认真地说道:“我是周敦,笃厚忠诚,能装饭食。”
她听得噗嗤一笑,将这以盛放饭食的器皿为名的男儿,放入了自己的心里,那将是她一生的夫。
悔不悔?不应有悔。
“阿弦!”
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终于从那凶兽血口般的宫门走了出来,仲衡三步并作两步,猛然冲上前去,贪婪地望着他,从头到脚迅速扫了一遍。
厉弦含笑摇摇头,抱着阿姐给的礼物——一只小小的描金漆盒子,下巴一抬,指指马车,仲衡立时知机地将人带上了车。
待得一队车马缓缓行进,宫门被远远抛在身后,仲衡一把将人搂住,死死嵌进自己怀里,喃喃而语:“阿弦,阿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