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就发生在瞬间,令长史正要往前一步再劝一劝恭王,就感觉劲风袭来,脖子猛然一凉。
然而比脖子更快触及到的却是恭王的退-----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恭王伸腿把他踹出了老远,堪堪躲过了刚才那闪着寒光的刀。
令长史大张着嘴巴惊恐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抬头就惊讶的发现他们藏身的这处山坳四面都有了动静。
“保护王爷!”他顾不得跳的几乎快要蹦出胸腔的心,声嘶力竭的又喊了一声:“快保护王爷!”
这处山坳是吴峰选的,极好的藏身的地方,易守难攻,四面都布置了人,一有动静已经有人喊起来了,只是还是稍微慢了些,否则令长史的头就不会险些跟脖子分开了。
此时除了北面,其他三面的人通通都聚拢来挡在恭王他们面前,不要命的同来袭击的人拼杀起来,血腥味很快就顺着风钻进人的鼻孔里。
吴峰早已领人把恭王护得严严实实的,且战且退,终于到了最北面,借着月色,他们身后是一条倒映着圆月的大河,时不时的有蛙鸣传来,根本不需要开口,恭王已经率先猛地一跃入了水里,随即就又响起几声噗通噗通的重物落水的声音。
令长史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没什么温度的太阳挂在天上,他咳嗽了好几声,呛出了好几口水,才狼狈的看向恭王。
恭王也没好到哪里去,头上一直带着的一只紫金冠都失去了踪影,头发如今另外换了一只寻常的冠梳拢了,唇色发白面色发青,同以往养尊处优的模样全然不同。
深秋的水已经冰凉入骨,饶是恭王素有武功底子,也被这河水冻得浑身的血脉都凉了,再加上一晚上的拼命逃窜,他如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了。
令长史坐起来,等天旋地转的晕眩过去了,才要说话就觉得喉咙处一股腥甜涌上,忙背过身咳嗽了好一阵子,缓过来了才拢着眉头极为担忧:“咱们之前就是已经察觉到了锦衣卫知道我们的行踪,才连夜丢了宅子出城躲避,谁知道还是没躲过去。”他看向恭王:“杜阁老肯定是把去西北这一路的产业全都告诉太孙了,殿下,咱们的行程恐怕要改”
不用令长史提醒,恭王也知道眼前局势究竟有多危急,他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一路上我们的人我们的势力都不敢动用,好容易快熬到太原了,过了太原眼看着就是大同,只要挨到了太原”
只要挨到了太原,他的五万九千多名护卫攥在手里,管他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是他的对手!
令长史摇了摇头,见恭王面色难看,忍不住出言相劝:“这一路上咱们也不是没听见风声,朝廷派了镇南王前来收复金矿。其实咱们谁不知道镇南王是冲着这护卫来的殿下千万要忍一时之气,眼下还是要先保得性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不怕没柴烧”
恭王一双眼睛发红,冷哼了一声说的斩钉截铁:“就因为知道他是来收归我的护卫军的,才更不能让他得逞!我就让他们睁开眼看看,我经营了十余年的藩地,到底是听谁的!”
想要他的命?!尽管试试,看到底是谁不能活着回京城去!
第一百八十章 受挫
周从小时候就开始给同胞哥哥让路,因为哥哥体弱,他生的健壮,好似这也是错处了一般,母后每每到秋猎之时就要叮嘱告诫他少出风头。
他向来也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觉得哥哥着实可怜。
可没人可怜过他,当忍让成了一种习惯,你就算被掏心挖肺,人家也只当你破了些皮,不痛不痒。到最后,连他最为要紧的心上人,都被让了出去。
他跪在清宁殿整整三天,他以为命运总会眷顾他一次,以为母亲总会偏心他一次,可是他等来的是就藩的旨意,等来的是去往卢家的赐婚书。
这种命运从不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他发过誓的,再也不会叫自己沦落到从前那样任人宰割的地步。
令长史很明白他家王爷如今的心情,进京的失火还是雄踞一方备受宠爱的藩王,可是离京之时却成了丧家之犬,惶惶然不可终日,他这样的天潢贵胄,能忍的了这样的苦才是怪事。他叹了口气,看着自家王爷,尽职尽责的劝解:“现今恐怕还不是时候,我知道王爷委屈。可是如今圣上还活着呢,活的好好的,咱们要是举起反旗,该打什么名号呢?他是父,您是子,他是君,您是臣,不管是从哪里来说,您都是站不住脚的啊!”
周围风声阵阵,周遭仅剩的十数名护卫不约而同的绷紧了身子,如临大敌的立了起来四处逡巡------虽然剩下的那些人或许能拖住锦衣卫一段时间,可是锦衣卫毕竟也不是好对付的,顺着蛛丝马迹追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恭王往他们身上溜了一眼,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令长史身上:“这是你们文人应该想的事,反正你们总得给我想出个主意来!”
令长史噎了噎,一时没说出话来,片刻后才看着旁边一块已经被晒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沉声问道:“不如先去信同侯爷商议商议?”
建章帝只要还活着,恭王要是敢造反,就是乱臣贼子,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他,不占正统就算了,师出无名,连民心也不会是他的,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跟着恭王逃出来就已经是提着脑袋了,若是再不谨慎些,恐怕连一家老小的脑袋都没了,这亏本生意,令长史可还不那么想做。
恭王一双剑眉皱的紧紧地,片刻后冷笑了一声:“去信?怎么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