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珏就喜欢跟方孝孺这样聪明的人说话,难怪当初陈阁老也把他当智囊,崔绍庭几乎就折在他的手上,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满面的笑意:“方大人认为如何?”
自然是好的,现在殷子成只怕是恨周成芳入骨,只要稍微给他透点底,甚至都不用再煽风点火,只怕他都能扑起来一把火烧死让他在京城丢光了人的周成芳。
他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宋珏这人做事真是滴水不露,他分明已经把路都给自己指好了,如今哪里还有自己说不的道理?嘴角含着一抹苦笑道:“自然是好的。”
宋珏听着这话就站起身来,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边瞧了瞧,这才满面春风的转过头来看着方孝孺:“既然方大人也说好,那一切事可就都托付给方大人了。殷子成如今应该正是失意的时候,方大人想个办法,透露一点儿关于泄题的消息给他。”
殷子成平常或许是个清高的读书人,来了京城也不愿意趋炎附势去攀靠同宗的表姨母陶夫人,可是如今在受尽羞辱,又自觉得是受了天大冤屈的情况下,却不得不去找靠山了。
方孝孺就道:“这个不劳大少爷操心,周成芳跟前的小厮常随都是嘴上不把门的,也不牢靠,背着周成芳卖了好几份试题,那些人通通都靠着这些试题中了榜。我会想办法叫周成芳知道这事儿,然后再叫周成芳把这事儿闹大”
涉及科举的事就没有小事,只要一旦撩起了火星,就绝对不能轻易浇熄。宋珏整了整衣裳,好整以暇的冲方孝孺告辞:“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专等方大人您的好消息了。”
方孝孺不敢马虎,事情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一旦失败,宋家这边讨不到好不说,陈阁老第一个就会伸手掐蚂蚁一般的掐死他,他只能全心全力的促成这件事-----两边总要抓住一边用来保命,相比起来自然是宋家更可靠一些。定了定神,再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他才出了重音坊,吩咐自己的小厮:“去打听打听刚才那个倒霉的被打的士子在哪里,另外再去探问探问,看看周成芳身边那几个饭桶什么时候去跟那些中榜的学子收账。”
小厮恭敬的应是,一面压低了声音问他:“大人,打听清楚了之后呢?”
方孝孺撩开帘子探出头来,小厮忙伸了耳朵过去细细的听,听到最后才面色严肃的应了是。
殷子成才刚梳洗完,洗去了一身的狼狈,他如今满心都是烦恼跟羞臊,根本连客栈的房门都不想出,还是他的书童一脸气愤的闯进门来,气急败坏的告诉他说:“公子,这京城真是没撒银子就待不住的地儿!欺人太甚了根本就不是您才华不够,而是有人预先买通了主考拿到了考题,这才能耀武扬威的骑在您头上拉屎!”
书童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的,可是里头关键的几个词却听见了,立即站起身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买通主考?!
书童还是愤愤不平的,一面又替自家公子委屈,一面又觉得周成芳欺人太甚,就把周成芳的下人来客栈找人要账的事儿说了,气鼓鼓的嘟着嘴只差嚎啕大哭:“公子,我没听错!那小厮就是说他给的考题是真的,还朝咱们隔壁的王三郎要银子我亲耳听见的,绝对没有听错!我就说那个周成芳脑满肠肥的一肚子的坏水,怎么可能考得上原来是银子花的多这也太欺负人了”
第四十六章 风起
殷子成的脸色已经查差到不能再差,他站起身看着书童,两只眼睛都要喷出火来,疾言厉色的问他:“你说的当真?你是亲耳听见的?!”
“这还能有假?”书童的脸色比他还要差上几分,活脱脱的好像是他自己受了委屈:“小的要是无中生有乱说了一个字,就下拔舌地狱!我听的真真的,就是那个周成芳的小厮说的!”
是不是真的,问了才知道。殷子成耳根都红了,却硬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在屋子里不停的来回打转儿走动,过了许久才狠了狠心咬了牙跺脚吩咐书童:“取出咱们出门之时爹爹给的信,咱们去找表姨母!”
陶御史的夫人原本姓付,是殷子成母亲的亲生妹妹,只是后来给了一直无所出的堂姑养大了,因此只能被称呼一声表姨母。两家虽然天南海北,一个南一个北,可是素来都是有联系的,到底是血脉至亲。他上京的时候,母亲还特意千叮咛万嘱咐叫他投奔姨父姨母,只是他自己清高自傲,碍于面子不肯上门,陶御史跟陶夫人专门来请过他,也都被他委婉的躲过了。可如今却是到了不得不上门求人帮忙的地步了,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说什么面子,他的面子早在今天在天香楼就已经丢光了,只要想到被那个草包周成芳当着这些人的面这样侮辱,他心里的怨忿跟耻辱都排山倒海的涌上脑门,几乎要冲出来。
陶夫人没料到外甥竟被人当面这样羞辱,一时惊得声音都变了,连声催着殷子成上前来:“从二楼给踹了下来?摔没摔着脑袋?磕没磕着腿?”
至于其他什么泄题不泄题的话,全没进陶夫人心里耳里。她自小被母亲送给了堂姑养着,堂姑家里没有旁的孩子,待她如珠如宝,也不拘束她不叫她跟亲生母亲那边来往,因此她倒是命好的有了两对父母,殷子成的母亲更是她唯一的姐姐,她素来跟姐姐的感情是极好的。现在听说姐姐的儿子被人在京城的地界给这么羞辱,登时抖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叠声的让人去请大公子跟二公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