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追,公孙宴叫,场面乱得不成样子。
乔翎反而麻了,后退几步,靠在马车上,抱着手臂观望事情发展。
姜迈拉住金子的狗绳,制止这条小狗跑出去将局面进一步扰乱,看着场中这场大戏,心中惊叹不已。
周妈妈毕竟不是傻瓜,情知自己已经从坐在官帽椅上掌控大局的人变成了笑话中的一员,追了几番都没追上,终于停下,气喘吁吁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只管放下话来!”
她心里明白,决不能叫事情再继续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公孙宴一指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医馆:“赔钱!”
周妈妈觉得很委屈:“我明明早就把银票递上了,是你们死缠着不肯罢休!”
公孙宴则问卡皮巴拉:“你这个店面,店里边被损毁的东西,作价多少?”
卡皮巴拉木然的反应了会儿,瞟了眼还放在自己手边的那张银票,慢腾腾道:“这些足够了。”
周妈妈冷笑一声,想说算你识相,只是瞟一眼还没有离去的越国公夫人,到底忍了下来。
公孙宴又道:“赔钱是你该做的,现在过来道歉,平白无故的来砸人家店,坏人家买卖,你还有理了?!”
周妈妈既已经生了趁早了结此事的心思,当然也不会在吝啬于一点颜面,当下上前,迅速朝白应行了一礼:“是我一时糊涂,失了心智,坏了白大夫的买卖,实在是对不住!”
公孙宴便又去看白应。
白应默默看了周妈妈一会儿,久到对方都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说:“有关系。”
周妈妈:“……”
白应说:“我没有诊错,你们府上那位侧妃体内,的确有避子药的残留,这也是她一直都没有身孕的原因。”
周妈妈:“……”
周妈妈面部肌肉稍显狰狞的抽动了一下,真的很想连他带店一起砸烂。
她没说话。
白应更没再说话。
公孙宴左右看看,也抄起手来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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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周妈妈先扛不住了。
带着人耍威风被围观是一回事,作为神都笑话录中的一员被人围观,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草草的向场中二人行个礼:“钱已经赔了,歉也已经道过,二位既没有别的说处,我这便离去。”
说完,唯恐越国公夫人的癫人表哥再说什么话来,都没敢看他反应,便带着人逃命似的走了。
公孙宴扁了扁嘴,转而去看卡皮巴拉:“你怎么不说话?我要是不来,她能把你卖到八百里开外去!”
卡皮巴拉没看他,只是看着对面来人——乔翎牵着金子,往这边来了。
他客气的点一下头,领着他们入内落座,道了声:“多谢。”
公孙宴又叫起来:“喂,帮你的是我好不好!”
金子摇着尾巴,矜持的绕着白应转了一圈。
公孙宴于是便蹲下身,狠狠rua它立起来的耳朵:“小狗狗,你怎么也不理我?”
乔翎使同行的侍从进来收拾箱翻柜倒的医馆,又问他:“白大夫,你怎么会同楚王府扯上关系?”
楚王便是当今圣上的长子,周妈妈方才说的不错,楚王妃同越国公府还是亲戚呢。
如此亲近显赫的门第,府上的侧妃没由得要到外边来找一个初来神都的大夫诊脉,更没理由闹成现在这样的。
白应低头看着金子,金子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摸了摸那只小狗,继而道:“楚王妃尚无子嗣,所以不想叫府上侧妃先于她生子,自己动手或者坐视别人给侧妃下了避子药。侧妃自己大概也知道,但是往楚王府诊脉的御医被王妃所控制,不会说出实情,所以侧妃就让亲信在神都找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大夫,往王府去给她诊脉。”
乔翎明白了,道:“白大夫诊脉之后,如实说了?”
白应理所应当道:“说了啊。”
乔翎为他这态度而诧异了一瞬,继而笑了起来:“再后来呢?”
白应道:“我说完之后,侧妃便哭了起来,继而使人去将此事告知王妃,乞求王妃替她做主。王妃到了之后,便宽抚她,道是会严查此事,又说外边来的大夫未必做得准,兴许是诊错了也不一定,说着,又吩咐人去请太医。”
乔翎有点明白后边发生的事情了:“太医诊脉之后,说你诊错了。”
白应摇头道:“我没有诊错。”
乔翎笑的更厉害了:“但是太医说你诊错了。”
白应道:“对。”
乔翎又问:“那侧妃怎么说?”
白应道:“侧妃向王妃致歉,说她急于子嗣,想着换个大夫开方子调理一下,或许会有,没成想找到了一个不靠谱的大夫,搞出一场误会来。”
乔翎轻叹口气:“侧妃敲山震虎,虎已经震完,你也就成了她的弃子啦!”
白应道:“是的。”
外头一个初来神都的大夫,以后大概率不会同楚王府的侧妃产生交集,但是王妃却要与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继续生活。
真的把王府妻妾内斗的丑事掀开,使得楚王与王妃颜面大失,侧妃未必能落得什么好,倒不如退一步,既能得到楚王怜惜,又能叫楚王妃警醒,就此收手。
而代价只是一个初来神都的大夫罢了。
至于这大夫此后会遭遇什么,是否在神都还呆得下去,甚至于还能不能保住性命,就都与侧妃无关了。
乔翎思忖着问了句:“这位侧妃出身哪一家?”
公孙宴看白应。
白应看乔翎:“这位侧妃并非神都人氏,她是繁国的公主,繁王将其送到神都,后来又被当今赐给了楚王。”
乔翎若有所思:“楚王妃至今仍无子嗣。”
白应没有作声。
乔翎遂向公孙宴道:“送佛送到西,既管了这事儿,就得管到底,你索性在这儿待几天,确保白大夫这边的事情彻底了结掉了才好。”
白应反应的异常迅速:“啊?”
他说:“不用不用不用。”
连说了三个“不用”。
公孙宴被这三个“不用”刺伤了,当即道:“谁说不用?用的!”
又朝乔翎摆摆手:“你回去吧,这边有我在呢,要是有个万一,我就带着大夫去投奔你!”
乔翎应了声:“好。”
同白应道了声:“再见了白大夫。”
金子也依依不舍的叫了一声:“汪!”
白应慢慢的朝她们摆手:“再见。”
……
周妈妈心知自己这回是把差事给办砸了,心下忐忑不安,但是又觉得委屈——谁知道越国公夫人的癫人表哥会突然杀出来啊!
更没想到的是,癫人越国公夫人居然就在那时候出现了!
然而无论心中作何想法,都该赶紧回去,把这事儿知会给自家王妃才是。
大皇子妃心里边压根没把一个初来神都的大夫放在心上,她这会儿正烦着呢!
她十八岁嫁与皇长子,至今已有八年,期间倒是有过一次身孕,只是不慎小产,即便那之后静心调养许久,也始终没再有过消息。
宫里头大皇子的生母德妃倒是没有说过什么,反倒劝她看开一点,反正人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大皇子妃听归听,应归应,心里怎么可能真的不当回事?
皇家的儿媳妇,没有孩子怎么成呢!
大皇子妃心里边盼星星盼月亮,心说,不拘儿女,只求给我一个孩子就好!
先前小产那回,还不到三个月,她又年轻体健,太医都说没伤到根基,怎么之后就再没有过呢?!
德妃不急,大皇子也不急,可是大皇子妃的母家急了。
赵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大皇子妃的伯母过府的时候悄悄告诉大皇子妃:“繁王进献公主入京,当今多半是不会留此女在禁中,倒是很有可能将她许给某位亲王为妃。”
大皇子与二皇子皆已经娶妻,大皇子妃没往这两家上边想,倒是三皇子鲁王……
大皇子妃问伯母:“难道圣上意欲将繁国公主赐婚鲁王?”
本朝从没有番邦之女为皇后的前例,至少繁国是不值得皇朝开出如此高价的——大皇子妃觉得,既如此,多半就是许给眼见着没有可能承继大位的鲁王了。
不想世子夫人摇头,郑重道:“繁国的公主怕是做不了亲王妃,倒是很有可能用以装点未来新皇的后宫呢。”
她将丈夫的话转述给大皇子妃:“近来国朝多在南边出海,东南赋税日多,三省正在商议,或许可以加强东南海域的商路建设,如此一来,就有必要用繁国压服东南诸邦。”
“繁国虽有世子在京为质子,但毕竟尚且年幼,但繁国公主年长,又与世子同为繁国王妃所出,如若她能生下具有皇朝血脉的皇孙,当今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其立为繁王,最大程度减少繁国百姓的抵抗,至此使繁国永为本朝之土。”
至于繁王年幼,无力行事,国朝父代子职,又有何不可呢。
大皇子妃明白伯母的意思了,只觉得心头发冷:“王爷要娶繁国公主为侧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