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出身子,绕着蚺骨储藏瓶想看看这瓶中为何会有死尸。这时胖子突然在身后拍了我一下:“别找了,那只小手好像在柜子里。”
我转头看了看胖子,他捧着蜡烛,抬手朝那大得出奇的标本储藏柜里指了指。我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虽然烛光恍惚,巨大的标本储藏柜内部在这微弱的光线下依然十分模糊,但在我们这个角度,的确可以看见有只五指伸开的手掌,撑在一层厚厚的玻璃容器里。我和胖子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对方:“柜子里有个死人标本?”
这个大储藏柜太大了,就像一个小型密闭集装箱,里面装的都是各种完整的动物标本。我粗略地看到靠外的这一层,包括那锦鳞蚺的白骨,似乎都是些剧毒之物。我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如何分门别类,但人体是无毒的,为何要把死尸的标本跟这些毒虫毒兽放在一处?难道是培养尸毒?这似乎并不合理,所以我们才下意识地去问对方,可问谁呢?问鬼?反正这个答案我们四个活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深处的那个玻璃容器在外边够不着,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接过胖子手中的蜡烛头,打算钻进去看个究竟。胖子劝我说:“一个死人对咱们有什么用处?咱俩赶紧到别处找找,说不定能在附近找条母蚺,那咱们的亲密战友也许还有救……”
我们曾听说过,锦鳞蚺是森蚺的一个变种,百雄一雌,锦鳞蚺本来就非常稀有,全身锦鳞能生黑风的雌蚺更是十分罕见。传说雌蚺无毒,而且头骨中的脑髓和骨骼能解雄蚺之毒,要是能找到一条雌蚺,肯定能救丁思甜。不过这百眼窟又不产森蚺,想找那原产地都已几乎灭绝了的生物,连亿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用当时流行的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胖子的构想——新天方夜谭。
但我也对那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抱有一丝幻想。如果日本鬼子弄到了锦鳞蚺中的雌蚺,做成了标本储藏起来,这种可能性从理论上说也并不是没有。所以我打算先不放弃希望,在这储藏柜里找遍每一个角落,总之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于是我对胖子说:“先进去看一眼再说。”说罢低头钻进了巨大的标本储藏柜,由于所有罐子中都是奇形怪状的毒物,我也不敢掉以轻心,唯恐碰破了哪个瓶子,小心翼翼地慢慢蹭了进去。那里面有一股类似于樟脑的味道,辣得眼泪直流,我不敢呼吸,闭住了气凑到那玻璃容器前。那瓶中也全是暗黄色的液体,由于积液中的杂质比较多,仅能看到从里面按在瓶壁上的一只手。那只手比成人的手小了许多,大小接近七八岁的小孩手掌,掌上似乎有层透明的塑料薄膜。
我心下寻思:“听说民间有毒胎儿和毒胎盘,就是带毒的紫河车什么的,可以制成毒药害人。这储藏柜里尽是毒物,若有毒胎也不稀奇,可从这手掌看来,瓶中的既非成人也非胎儿,而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难道是毒胎被药水发得涨大了?”
这当口顾不上深思熟虑,我见仅是个被药水泡着的尸体,便不在它身上浪费时间了,想要掉头再去别处找寻。可就在我刚要转身去这储藏柜更深处的时候,借着蜡烛的光亮看见玻璃容器壁后那只手,虽和人手完全一样,但没有掌纹,每个手指之间还都有一个红色的小圆点。我脑子里像是打个了闪,他妈的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我回头招呼胖子,赶紧把外边的瓶瓶罐罐都清开,丁思甜有救了。胖子一愣,似乎不相信会有奇迹发生,但奇迹不属于神仙皇帝,奇迹属于无产阶级。他争分夺秒,顾不上再问我什么,抱着那储藏蚺骨的大瓶子吃力地挪到一旁,在储藏柜门前清出一条通道。
然后胖子也钻进柜子里来给我帮忙,我们俩像挪炸弹似的把我发现的那个大瓶子慢慢挪了出来。胖子问我这里装的是什么,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