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昏的尽头一人一马。
他背着万千夕辉,拢着沉重斗篷。
“酒来。”
声音沙哑。
清袅倒酒。
他却不喝,而是虚空碰了碰,倒在脚边。然后他低垂的斗沿遮住了脸,只能看见他用手摸了摸那濡湿的土,声音缥缈。
“今日的你,开心吗?”
(二)
当年南北割据时爆发最惨烈的一仗莫过于漆土之战。
这一战奠定了往后三十年的南北平静,让南北沿流的八十万百姓归赴故土,免于战火流离;让南北沿境数百万田地免于焦土;让无数征兵儿郎安然归乡。
然而这一战。
也让白胤失去了后半生。
(三)
白胤是个浪子。
这一点人尽皆知,他从帝都浪迹到南北划界,一路上不知让多少红粉垂过泪伤过神。据说他被贬发划界也是因为女人,总之划界总军没有一个人期待他的到来。
让一个帝都浪荡子来做他们的军帅,这是个巴掌,打的响亮,让划界全军上下都费尽心思想着等这小白脸来了怎么坑他几百次。
他们要给他好看,为梨少将军出气。
白胤姗姗来迟,排场摆进了军营,当夜就宴请全军将领前去喝酒。
可惜他帖子发完了,也没一个人来。
紧接着,他的马车被人无故拆了辕,轱辘就好心的搁在他帐外。最糟糕的是,他洗澡时篷帐被人拉了帘,四下通风,围着密密麻麻的划界军一齐欣赏了这小子的裸体。
强壮的汉子们哈哈大笑着嘲讽他还算结实的胸膛。
简直奇耻大辱,梨孜觉得倘若换做自己,一定揍死这群胆大包天的王八蛋。可是偏偏白胤丝毫不恼,就在万众瞩目中慢条斯理的继续,白皙的脸上一派从容淡定。
梨孜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
脸皮厚于非常人。
(四)
白胤听过梨孜的名号。
这妞是梨大统帅的女儿,相当的能打。名号丢出去,虽不能与她爹相比,但也能震一震南北两派不安分的龟孙子。
听说的时候白胤还卧枕在美人膝上,心道这姑娘得是有多五大三粗,才能在军营里混得风生水起。他喜欢柔顺娇媚的,对这种强悍粗壮型的分毫没有兴趣。
直到亲眼见到梨孜那一天,白胤才切身明白,什么叫做名不副实。
“看什么。”
才到他胸口的娇小姑娘冲他仰头,模样甜的让人几乎要酥了。
白胤一把按在她头顶,俯身将她打量个通透,大概是目光太过惊异且匪夷所思,被看红脸的梨孜一拳砸在鼻梁,还顺道摔了个过肩。
白胤躺在地上时还在纳闷,心想这遇见方式不对啊,怎么会是这个模样呢?
梨孜冷着脸踢了踢他肩头。
“再看打断你的腿。”
白胤想也不想道:“那岂不是和你一般高了——”
然后惨叫声惊飞了帐外的麻雀。
(五)
许是新奇,又或是贱骨蠢蠢欲动。总之梨孜发觉自己去哪里都能看见这个小白脸,她不爱笑,也不理他。可是白胤就像发现了糖的蚂蚁,神出鬼没,靠近不停。
南北盟会的时候划界军当行监督巡查之责,今年军帅换了白胤,梨孜放心不过,随他一同去了。
行至半路,白胤的马忽折了膝。
他对梨孜无辜道:“啊呀真是不巧,本帅的马今日晕了头。为了不延误盟会,不如这样,本帅就。”他拉长声音,“就跟在孜孜你马后走好了。”
梨孜面无表情,勒转了马头当真让他跟在后边走。这样拖拖拉拉行了几里路,白胤状况百出,梨孜忍无可忍拉他上了自己的马,他一上马就先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