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菲菲伸出手要接, 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叶佳震惊地看着黑掉的屏幕:“矣?他这就挂啦?也太没耐心了。”
这才响了七八声而已,电视剧里正在跟女主角热恋的男主角不都是不到电话自动断,他是不会挂的吗?
路菲菲摆摆手:“这不能怪他, 我跟他说了, 要是响了三下我都没接也没挂, 说明我不在电话旁边, 或者没手接, 响再久也没用, 不如挂了等我回过去。”
其实路菲菲跟段风说得更夸张:“万一我正忙着潜入什么地方, 正偷偷摸摸的呢, 你这来个电话, 我就算打到静音, 也有可能不小心按到接听键, 然后, 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就被抓了。”
不管段风信不信, 反正, 两人之间说了, 除非一定要马上找到她的重大事件, 不然,要是她暂时不接, 段风就挂了,等她有空回复。
要是真的特别着急,她又没接,就连打三个, 路菲菲一看到三个连续未接来电,会马上回。
路菲菲回电话的时候, 段风还挺意外:“这么快?”
“是呀,找我什么事?”
段风:“想问问你今晚有没有空,出来一起吃饭?”
路菲菲:“有,你来我公司,我请你吃!”
握着手机的段风心里缓缓浮起一个想法:“又要我干什么?”
“不用干什么。”
段风越发疑惑:“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不用跟我客气,要是要画什么的话,我就把我的新板子带过来,你办公室里的那块太小了,画得不舒服。”
“真的不用,人到了就行。”
“哦……”
旁边忽然有同事路过,笑说了一句:“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
段风:“啊???”
路菲菲:“怎么了?”
段风:“我好像听见什么身份证户口本?”
路菲菲:“不是跟你说的。”
段风:“哦,好,那我下班就过来。”
夕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边,段风就到了路菲菲公司门口,他不是第一次来,以前来的时候,都是大家各干各的,忙着自己手里的活,最多迎面撞上了会跟他打声招呼。
今天是怎么了?
前台看见他进门,“唰”的一下站起来:“段先生,您来啦!”
吕玉珠闻声而动,大步迎出去:“段先生,这边请!”
然后,就把他往会议室带。
从大门口到会议室的一路上,每一个格子间就像一个个的花盆。
个子高的人,就像向日葵见了太阳,把脸转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个子矮的人,就像竹笋遇见了春雨,BIU~站起来,很兴奋地看着他。
他们在兴奋什么?段风越发的迷茫了。
进了会议室,里面有路菲菲、法务、行政助理,桌上还堆着许多文件。
段风进门直接问:“什么情况?外面的人看见我为什么那么激动?”
路菲菲:“因为你可能是救他们于水火的大好人。你有兴趣跟我假装结婚吗?”
“什么?结婚?!”段风的听力出现暂时性故障,就听到了“你有兴趣跟我……结婚吗?”
他tຊ双眼一亮,虽然很突然,不过,惊喜也是喜嘛。
然后,路菲菲打破了他的幻想:“不不不,是假装结婚。”
段风的眼睛陡然黯淡下来,这下变成惊喜只有惊了。
“什么叫假装结婚啊?你要转移资产吗?”这是段风唯一能想着的可能性。
一个人有钱又有债,不想还债,就结婚,把资产全部给结婚对象,然后再净身出户离婚,这样债主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毕竟在社会主义法制社会里,到底不能因为催债,真的把人往死里逼。
限制被执行人高消费的法律条文直到2015年才出现。
现在不少有钱人都是这样干的,欠了一屁股债,但不影响日常奢侈高消费。
老段回家讲过不少这种事情,段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了不少。
路菲菲见他误会,忙解释了一下缘由,段风对他们的这个主意不是很赞同:“就算是在美国不去公证结婚,也得去教堂,活捉一个牧师给证婚吧,要他们相信摆酒席就是结婚,会不会难度大了一点,而且……”
段风指着照片上在座的所有人:“双方父母呢!连一个年纪大的都没有,也没有喜字,我们也没有发过请贴,美国国税局既然铁了心想从你身上刮出税来,那就不可能让你用一张照片糊弄过去了。”
段风又继续说:“就算这张照片他们认可了,那还有共同生活过的痕迹呢?水电费的单子,同住的房屋,快递单地址……”
理论上来说,这也能解释,就说是跟父母住,这在中国也是很合理的一种操作。
问题就是,摆酒就代表结婚并不是本地风俗,而且,就算是跟父母住,也会有生活痕迹。
虽然每一个问题都能努力找到解释,但是,在美国法庭上不是要找到合理的解释,而是像玩狼人杀一样,控辩双方拿出来的解释,哪怕是真话,陪审团说不认,就不认,认为有罪就是有罪。
如果只有一个明显与美国人心中的文化风俗相左,那还有希望。
现在每一条都是硬凑的,叠加在一起,就算有解释,也会让人觉得可信度不高。
美国陪审团考虑问题的时候,只会从自己能理解的方向出发。
1883年的时候,有人进口了一批西红柿,被算成蔬菜的品类,被收了10%的税。
当时,水果不需要收税。
水果贩子为此打官司打到联邦最高法院,最后,最高院判决西红柿是蔬菜,因为西红柿只会被放在蔬菜沙拉里,而不会出现在水果沙拉里。
这两种沙拉是美国人的日常食物,律师一举例子,陪审团立马就领悟了。
太邪门的理由,陪审团听不懂,就会不想听,也就不会站到路菲菲这一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必须交罚款的最后时限。
路菲菲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吕玉珠新给她端来的一杯咖啡上冒出的丝丝缕缕白汽。
她不开口,在场所有人也都不敢说话。
整个会议室在死一般的安静里,过了难熬的五分钟。
路菲菲对段风说:“先不管美国法院最后会怎么判,我先问你,愿意以我丈夫的身份,被写进这份诉讼申请里吗?”
自从路菲菲从阿富汗回国,段风跟路菲菲生闷气的那几天,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
虽然没有每天打电话、发消息,但是,他的心里一直都在想着她。
哪怕是生气、哪怕是恼于她没有把自己当成自己人,等气劲过了,他又开始想起路菲菲的好。
喜欢她的明艳灿烂,喜欢她的聪慧、胆识,更喜欢她对自己明目张胆的偏爱……
他想过很多次自己向路菲菲求婚的场面。
已经想了七八种求婚的方式和场所。
但又总是觉得还没到时候,想要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也许应该再多经历一些会更好。
段风想着,也许应该再多相处相处,等炽烈的爱稍微退一退,会发现两人在生活习惯、对世界的认知和看法的不同,等确定两人可以凭着感情,容忍对方的各种臭毛病,再结婚,会对双方更好一点。
结果,就在段风想出第十一种求婚姿势的今天,路菲菲突然通知他,要不要以夫妻关系提交一份法律文书。
虽然,这份文书是提交给美国人的,那份文件上写的婚姻关系是中国政府不承认的。
虽然,这也就比“扮娃娃家”稍微高级一点,不管是财产还是个人婚姻状况,都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
虽然……
……但是!!!
感觉就很怪!!!
求婚应该是神圣的,应该是在特别特别浪漫的场所,有音乐,有鲜花,有烛光,或者是特别美的风景里。
段风今天想到的第十一个求婚方案,就是跟路菲菲乘着或者牵着一匹白马,在大草原上或者海边漫步,一起看日落,然后,他在满天星光之下,向路菲菲求婚。
不管哪个方案,都不是在会议室里,在一堆文件面前……
段风有些苦恼,他整了整袖子,掩饰住自己的失落:“行吧,你看着办。”
路菲菲看出了他的惆怅和纠结,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保留意见?”
“没有,只是有点意外……没想过我在美国的法律婚姻关系,会缔结的这么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