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在曼谷廊曼国际机场, 由于大家都表示希望把钱花在刀刃上,不想跟团,所以, 一切都在“二次复盘会”上完成了分工。
出发前, 有人负责检查大家带的资料全不全,
在办落地签证的地方, 有人负责检查大家的签证申请表填得对不对,
在曼谷玩了一天后, 大家分成两批:
喜欢看大海啊全是水的人, 南下去普吉岛。
喜欢看佛寺之类, 还有怪东西的人, 北上去清迈。
路菲菲对看海没有感情, 她选择去清迈, 组里的吴珍、美术组的段风、赵老师和樊星也同过去。
她选择坐火车过去, 打算感受一下火车上能找点什么乐子, 到时候可以写在给省铁路局的方案里。
在场的人只有路菲菲一个人来过泰国, 段风和赵老师两人只去过各国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美术展, 有车接送到酒店, 万事不操心, 吴珍和樊星两人完全没有出过国,吴珍甚至都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自助游过。
于是, 五人小队,完全由路菲菲当赶尸人,其他人都做听话不乱跑的尸体,完全服从指挥, 让走就走,让坐就坐, 让吃就吃,让睡就睡。
上了火车,刚开始大家还很好奇,东看西看。
吴珍:“从泰国首都开到泰国第二大城市的火车怎么这么破啊……感觉像我们上次看到的那个民国时候的小火车。”
路菲菲:“别乱讲,好歹这个火车的座位是皮革的,软的,那个完全是木板条,坐一会儿就硌得慌。”
开了半小时,还在城市里,这让习惯了D字头列车能冲出三百多公里的人们完全不适应。
樊星半张着嘴巴,指着窗外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女:“我们被自行车超车了!!!”
过了一会儿,又遇上了稀奇事,车上过来了一个兜售零食的人,长相完全不能判断是男是女,比较像手术失败了的人妖。
路菲菲的眼睛把路上所有引起大家注意和讨论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并迅速在脑中分析提炼出“为什么”,事情也许不可以复刻,比如在中国的火车上,不可能找个人妖当乘务员,但是情绪点是永恒不变的核心竞争力,是思考问题的主要切入点。
段风则趴在窗口,看着在慢悠悠的火车两边路过的人们,他们神色各异,有些人的表情和打电话的语气,就能脑补出一个故事。
坐在一边的赵老师压低声音对吴珍和樊星说:“看他们两个的表情,想的肯定不是吃喝玩乐。”
樊星感叹:“过于敬业了。”
吴珍很羡慕:“要是我也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就好了,平时自动积累素材,也不至于写着写着,就大脑一片空白,上次一天要写好多条的时候,我到最后真的是一丁点都写不出来了,我连解放前的电影都看了……这就是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还抱得不好。”
路菲菲忽然转头:“大概这就是天赋吧,我爱看热闹,要是我赶上切尔诺贝利泄漏,肯定是冲在第一排,举起手机拍照发到企鹅群里的人。”
“哈哈哈哈哈……”
吴珍承认:“对,我确实不太喜欢看热闹,街上有人吵架我都会远远绕开,网上的那些热点新闻,要不是闹到我这边哪哪都是,我也不会想到要点开。”
路菲菲笑道:“看看,你就是我们部门最讨厌的受众了,怎么都勾引不起你的注意,非得把事情闹大,闹到全世界都知道,你才能看一眼,太难了。
实在不喜欢关心这些,强求确实不容易,不过这样就会很麻烦,平时不积累,就靠临时硬想,硬看大量的材料,把自己搞得慌慌张张,还得加班。”
赵老师做语重心长状:“听听!小吴啊,你要努力啊!”
路菲菲摆摆手:“出来玩的,别给人家这么大的压力。不然下次没人敢跟你一起出来玩了。”
樊星在旁边起哄:“就是,你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就连坐在一边好像入定了一样的段风也忽然开口:“要不你去考个教师资格证,去当美术老师吧。”
赵老师摸着下巴:“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被针对了?”
段风郑重:“自信一点,把’好像’去掉。”
车上的人说笑一番后,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离预计到达清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火车上的乘客没有一个会说英语的。
乘务员也找不到。
此时列车停在一个小站,段风提议:“要么,我们就在这里下吧!这车开得这么慢,一个小时说不定也没错过太多站。”
“好!”
五人在火车再次开动之前,拎着自己的行李,如风一般跳下火车。
然后,他们发现,眼前的火车站,没比公交车站高贵多少,连候车室都没有,只有一个小亭子,亭子旁边有一个像景区售票点一样的售票处。
售票处周围一片荒芜,只有一条窄窄的土路。
屋里坐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小哥,他困惑地看着这群从火车上跳下来的中国人,表情跟看见外星人降临地球也差不多了。
路菲菲上前问路,小哥也不会英语,樊星有些惊慌:“哎呀,这可怎么办?”
路菲菲回头看了她一眼:“别慌,我们现在还在地球上。段风,纸。”
段风一下子从包里掏出速写本,交给路菲菲,这下轮到樊星震惊了:“不是吧,这都带着?”
吴珍与她执手相看泪眼:“这就是传说中的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更努力吗?好可怕啊,姐姐!”
“好可怕啊,妹妹!”
赵老师默默扭头:“年底公司开年会要表演节目,就你们俩上了。”
路菲菲在速写本上写下“Chiang Mai?”,然后指了指脚下。
职员小哥摇摇头,指了指某个方向。
现在的问题是,从这里到清迈到底有多远,唐僧取经也是往西走,一走tຊ走了几十年。
路菲菲拿出地图,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地图,小哥领悟了她的意思,路菲菲是想问这个地方是地图上的哪里。
但是这个地图的精度实在太低了,小哥在地图上看了一圈,摇摇头,手上的笔犹犹豫豫在某处点了一下,又摊开手。
路菲菲猜测他的意思是:“大概是在这里,但是地图上没有这个地名。”
路菲菲又指了指“Chiang Mai”,指了指五个人,用手指比划了一个“走过去”的动作。
小哥紧抿着嘴,想了想,摇摇头,然后站起身,向五人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
在“去东南亚就会被嘎腰子”传说盛行的时代,就这么跟着一个陌生的外国人向着陌生的方向走,写在网上,都会被人骂太没有警惕性了,被卖了活该。
走了十分钟左右,从土路到了大马路,然后,停下了。
周围没有任何标识,职员小哥向着一个方向伸头,大家一起跟着伸头,虽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接着来了一辆皮卡改装的双条车,职员小哥激动地挥舞着胳膊,车停下了,职员小哥对五个人说:“Chiang Mai,Chiang Mai。”然后推着段风上车。
五人稀里糊涂地上车,稀里糊涂地坐下,车费多少不知道,这车到底开往哪里也不知道……唯一让人稍感安慰的是这车上有两个女学生,身上穿着的校服上绣着“Chiang Mai high school”。
没过多久,就看到清迈古城的城墙了,五人跳下车,吴珍长出一口气:“真不敢想,我们居然在语言完全不通的情况下就到了。”
“也不算完全不通,至少那个小哥认识清迈的英文名。”
吴珍:“英文名哪有不认识的。”
“那可还真不一定。”
樊星关注的点跟吴珍不一样,她问道:“这就是你们每次做活动都能不管怎么样,最后都成功的原因吗?这随机应变的也太快了吧,我发现下错站的时候,真的完全都懵了。”
“无他,唯手熟尔。”路菲菲笑着把司机找回来的零钱收起来,“遇上的事多了,自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樊星歪过头:“你不是才刚毕业吗?能遇上什么事。”
路菲菲骄傲地向她一挑眉:“我会走路时候就开始不断惹事生非,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的工作经验了。”
预订的酒店就在古城里,古城的清晨很安静,只有出来工作的本地人。
“你们闻到没有,一股香气。”赵老师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甜香,混合着椰子和麦子的味道。
气味来源于前方一个小吃摊,老板正在卖椰丝卷饼,五泰铢一个。
路菲菲大方地伸出一个巴掌,向老板比了一个五,要五个。
然后,她发现零钱只有二十三泰铢……
从曼谷出来的时候没换多少钱,打算到了清迈再换的,大家手上所有的钱只有二十三泰铢,以及一百一百的人民币和一百一百的美元……
路菲菲给老板看了二十三泰铢,坚持比划了五。
老板摇头,比划了四。
段风当机立断推了一把赵老师,与此同时,赵老师也已经一把揪住他,两人仿佛扭打在一起。
这段非常有诚意的表演感动了老板,老板向路菲菲招招手,收下了她的二十三泰铢硬币,给了她五个椰丝饼,用艰难的英语对她说:“give you cheap。”
樊星咬了一口饼:“老板可能是怕你们俩溅他一身血,让你们赶紧走。”
段风三五口就把一块饼给吃完了,搓了搓手里的塑料袋,四下望望,没发现垃圾桶,只得捏在自己手上:“我曾经幻想过身无分文,四处流浪,在街头画画卖艺为生。万万没想到,卖艺是卖了,就是卖的这个艺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在清迈的四季酒店开了五间房,吴珍努力保持着平静,脚步还是压抑不住地快乐。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一个人住两千块钱一晚上的房间!以前都是两个人一间。”
“好好赚钱,只要口袋里有钱,八星级酒店也能随便住!”
美术组用的是团建经费,人均五百块,住一晚都不够,还得自己补。
樊星可怜巴巴地看着段风:“组长,我们组什么时候也能这么豪横?老板也给我们这么多钱。”
赵老师慈爱地看着她:“等到哪天我们的游戏玩家说,要不是因为这个游戏画得好看,我早就不玩了。”
樊星叹了口气:“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画画赚来的钱。”
路菲菲出声:“要是太为难的话,旁边的酒店没这么贵,到时候我们还能一起玩。”
樊星:“没事,我自己接的画稿还能勉强支付差额。”
“那得画多少啊。”路菲菲脑补的是她每天上班画公司的画,下班画自己接的私稿,点灯熬油,日以继夜,特别辛苦。
段风冷漠地哼了一声:“她就随便画了一些完全没什么细节的画,一堆傻子开价八百买。一小时一张……”
吴珍睁大眼睛:“什么画这么贵!”
“就是东方神起,还有EXO那几个人的配对,随便什么人都能随机组合,这钱赚得可容易了。”
樊星非常认真:“谁说容易了?我得陪聊,CP粉要我把谁谁谁跟谁谁谁画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说姿势和气氛,还要踩一脚拆家、逆家,我都得小心得顺着她们说,让她们开心。不然,你以为八百块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