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佐闷哼一声抬头, 捉着伊芙琳的手离开胸前。
利刃滑出伤口,血肉淋漓。他看了一眼,是猎人战斗服配备的袖剑。伊芙琳徒手捏着无柄的刀片, 手掌被割出深而长的口子, 恍若不觉。
他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银刃滑落地面,被一脚踢开。
劳伦佐并未立刻发怒,反而深深地吸气, 将她流血的手掌带到左胸口按住, 吐出的每个词都像在蜂蜜里滚过:“蜜糖(Honey), 你刺错方向了,我的心脏在这边。”
姿势和空间限制, 她造成的刀口在右侧, 并不深,只是看起来流血多。
“我知道。”伊芙琳失色的唇角翘起。
点点滴滴,吸血鬼缺乏热度的血滑进她的浴袍领口。
劳伦佐眯起眼睛:“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记得就算刺中心脏, 你也无法杀死我呢?”
伊芙琳依旧微笑。
她的目的原本就不在杀死他。她很清楚现在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也并非她忽然又萌生出强烈的求生欲,她只是不愿意顺从地被咬死, 成为劳伦佐得手的又一个猎物, 不为人知地消失而后被遗忘。哪怕只有一点, 她也要在眼前这狡猾又残忍的恶徒身上留下无法立刻愈合的伤痕,属于她的伤痕。
她的坦然令劳伦佐困惑。他专注地审视她,从她披散开还微微濡湿的红发,到被他的血泼洒浸透的衣襟, 被他紧扣压在桌面的手腕, 还有那恢复了一点光彩的苍蓝色眼睛。
随后, 他突然笑了。
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劳伦佐唇边的笑意难以自抑,再加深些微就会越过狂乱的界线。他迷人的红眼睛愉快地闪烁着,靠近时仿佛能将最纯洁的灵魂也吸进去染上异色。
“说起来,我还没追究你那时暗算我独自逃走,”他埋到她发间深嗅,声音里浮上真假难辨的谴责之色,“我遵守承诺,你却抛下我、开枪打我,还叫人在地面围堵我。那时我狼狈极了,不得不冲进日光里,忍受着火焰灼烧的痛楚跳进海里。”
这场景伊芙琳已经想象过,此刻由当事人说出来别有一番意味。她忍不住笑了,为了掩藏唇角的笑意往反方向偏过头,他还是看到了,就势咬住她的耳垂,惩罚似地用力。吸血鬼的尖牙划破皮肤。
“这次我救了你、治好你,你又拿刀子捅我。”他理直气壮地控诉着,完全不提他如果真的和她逃出圣墓会做什么,更不用说刚才他已经咬上她的动脉。他撑起来与她再次四目相对,略微拖长声调,好像真的是她辜负他更多:“伊芙琳,你真狠心。”
“我哪里能比得上你的卑劣。”
劳伦佐笑出声来,黑发在她脖颈上蹭了一下。
“但你就是这样。这样正好。”
毫无预告,不给她一点心理准备的间隙,他直接咬了下去。
思绪因为急剧的刺痛冻结凝滞。过了半秒,伊芙琳才意识到疼痛来自肩膀,而非颈侧的动脉。她本能地挣扎,进食的吸血鬼像块岩石,牢牢压制住她的动作。她听到他吮吸吞咽,每个细节都清晰到毛骨悚然。
然后麻痹的毒素起效了。
她听到心脏慌张地狂跳,越来越快的吸气和吐气,但是痛觉消失了,只剩下火苗啃啮般细密而炽烈的热意,世界从内部开始融化坍塌,理性的思考,抵抗的意志,推阻的力气。血液在离开她的身体,一切在流动,一切在交融,她从名为躯体的框架中抽身,像在自由中缺氧,又像在快乐中飘浮。她分不清视野里摇晃的黑色是劳伦佐的头发,还是映照在天花板上的树影,想要去抓住,但是又记不起自己的手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