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柳镇冬天一般都不会下雪,最多也就是在水面上有一层一触即破薄冰,冬至还未到,茶叶上蒙着白茫茫一片霜,茶田间水渠断了很久水,沐云泽隔两天就要去将碧波湖水引下去。
方岳正在右副楼院里划鳝片,万合欢走进去时候她双手血淋淋地还没洗干净,“方姨,那天腌肉能吃了吗?”
方岳很无奈地看着他,“阿欢,你每天都得问一趟,这得腌到过年时候,嘉木呢?”
“草魁楼去了,今日她轮班,她还说大少偷懒,要我快点怀上,然后她也能偷懒了。”
“照我看,她和云泽都在偷懒,十天里八天都是甘露在那里。”
“嘉木姐姐说大姐是,是,是什么来着?”
“醉妪之意不在酒。”一道带笑声音传过来,万合欢连连点头,点完了转头看着江釉,“不过为什么?”
“因为无湘在那儿。”江釉走近了看到地上鳝片,方岳正要提水过来冲洗,他伸出手指摸着鼻梁,自言自语地低喃,“鳝鱼黄。”
“什么?”万合欢很不解。
“一种釉彩。”江釉回过头来,“童茗病重需要静养,她那二女儿带着她和其他家眷都回了她们祖籍,好像是在广南那边,一年只有春秋两季,没有寒冬。”
“那无湘怎么没走?”
江釉慢慢弯下身子去碰那鳝片,弯着嘴角,“也许,是舍不得什么人。”
***
沐云泽通完沟渠回来时候已经快接近正午时分,袖管上湿哒哒地都泡上了水,裤管上还沾着湿泥,江釉一边替她翻袖子一边唠叨,“冷不冷,还是去换身衣服吧。”
她摇着头在堂内扫了一圈,“明姨呢?”
“她说去看看童茗那片茶园能不能用,不过我看危险,我上次有见过,倒是那些炒青师傅可以用。”他抓着抹布想要蹲下身替她擦裤管上湿泥,沐云泽夺了过去几下抹完,也不知道到底擦没擦掉,江釉折着抹布,“不管怎么样,明年开春时候可有得忙了,还得上山去采野生茶叶。”
“反正你没得忙,明年清明后,你也该生小崽子了。”
“什么叫崽子?”
“我崽子。”沐云泽咧嘴一笑,江釉摸着她湿透袖管,还是想推她上楼去换衣服,正拉扯间,主楼外一前一后进来两个女子,跨过了门槛,江釉背对着门,沐云泽抬起了眼,勾了一边唇角,“还真是贵客临门呐。”
江釉转过头去,方靛海向沐云泽点了点头,“我们马上就要回京都,算是来辞行。”
江釉有些狐疑地转头看看沐云泽,她什么时候和这女人这么熟了,都要来辞行了?
“茶叶在谷雨前装坛交到县衙,漕运方面我已经全都打点好了,会从官盐水道走,由盐运司一起运送。”
“坐吧。”沐云泽偏了偏头,江釉转身朝里走,“我进去了。”
“嗯。”桌上坐了三人,沐云泽点起了风炉,架上铜壶,方靛海打开了桌上小罐子轻嗅了一下,“这是什么茶叶?”
“五回甘,庄子里这种茶叶最多。”水慢慢泛起了滚,沐云泽也没那个心思煮茶,提水灌壶直接就打算冲泡茶叶,方靛海一手盖在自己茶杯上。
“你干嘛?”
“我来你云泽庄可不是来喝这种茶,都没人煮茶吗?”
沐云泽左右看了眼,伙计都没有空档,她正要叫萧岚过来,穆丘丘右手上正挎着一大块铺在柜台上绸缎从左副楼出来,“岚叔,这个干了。”
绸缎很长,几乎拖到他脚下,眼看着一不小心就要被踩到,“丘丘。”
“嗯?”他转头看过来,沐云泽起身抽走了他手里绸缎,“随便去煮个茶。”
“随便煮?”
“反正也不给钱,你换了铁鍑等水滚一次就可以下茶末舀茶了。”
她没压低声音,方碧海嚷嚷了开来,“沐庄主,这不是云泽庄待客之道吧?”
方靛海转头看着大堂墙上挂着一些字画,过道里隐约有一副竹匾,帘子被掀起一半用钩子搭住,她看不清楚,朝里指了指,“沐庄主,可以进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