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崔嵬, 城墙嵯峨,皇帝的玉辂已逼近未央宫北阙,然而宿卫冲击方阵的强度也愈来愈大。此时已有不少臣属受了伤, 拒木依旧挤压着众人所剩不多的空间。保太后端坐稳如泰山,看着最后那片天心被浓云挤压, 已如一块漆黑的凝墨, 而书者早已无力援笔其上。
雨势渐大,昭阳殿的火很快被熄灭。此时有一人惊呼道:“太后,太后, 奴婢寻到五皇子了!”
保太后闻言望去,只见被烧毁的那片废墟中, 被抬出一个冠发不整的人来,手脸俱是黑灰斑驳。保太后心中存疑, 她本以为元洸早已逃走了,然而先前的龃龉她仍不能佯作不查, 因此见元洸走近
,保太后扳过脸, 不再看他, 只抬了抬手:“去给他擦擦脸。”
“多谢倩秀姐姐,我自己来便好。”韩任接过倩秀递来的帕子,现将手擦净, 而后对着镜子轻轻拭了拭脸颊,擦去了大部分烟渍。倩秀接过帕子时,忽然惊地退了半步, 手一抖, 帕子落了地。
她曾无数次向元洸递过巾帕、茶盏。她知道元洸的手背虽然细洁如玉,但手心因有密密的伤口而十分粗粝。这个人的手上虽然也有厚茧, 但她只看一眼,便已觉有天地之别。
众人回头往这边看,韩任已将帕子徐徐捡起重新叠好,却不归还,转而放入怀中,道:“就当是姐姐送给我的吧。”
轻佻却又圆融,是元洸一贯的风格。保太后一向不喜欢老成稳重的人,老成稳重意味着有更多的心思埋在了下面。她想要的皇帝,不要有太多的心思。即便是孩子,亦是如此。
保太后叹了口气,有些话却不得不问清楚:“朝露阁里的那部《法华经》,是你让陆侍中抄录的?”
韩任道:“孙儿不知此事。”
陆昭设计调虎离山,而元洸之前亦囚禁于清凉殿,元洸知或不知,原本就在两可之间。况且元洸对陆昭情愫已深,此事上却并无半分回护之情,即便十分真到不了,也有七八分了。
保太后揉了揉额角,若自己与元洸仍有着这层养育的情分在,让他继位是比让姜昭仪二子继位要更好的选择。姜绍的老辣和姜家在台省的势力,无疑要让关陇世族做出更多的让利。权衡再三,保太后终究道:“罢了,你且过来吧。”
韩任方要接近,却见卫遐领人行至保太后身前。卫遐命人将抓住的那名婢女丢在了地上:“回太后,臣去时,漪澜殿已空无一人,薛氏和小公主都不见了,只有这个婢女,似乎是在找东西。”说完将一包东西扔在了地上,里面有一只摇鼓和一卷褯子,显然是公主所用的东西。
韩任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是薛芷的贴身大宫女明绮。出门前,她们带的东西不多,这些婴孩用的东西,寺庙里也没有来得及准备。
保太后笑了笑,抚了抚手中的紫檀拄杖:“你家薛容华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