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黛一路跑到外面, 秋成蹊和柳离雪已经吃起来了。
他们坐在膳房,一脸困惑看桑黛抓起水一口气喝了几杯。
秋成蹊:“姐姐?”
柳离雪:“夫人,我家尊主不给你喝水吗?”
桑黛:“……我只是有点渴,没事的。”
可秋成蹊是个傻的, 左右看了看桑黛, 问:“姐姐, 你脸红了啊,是发热了吗?”
柳离雪白了他一眼:“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我家尊主和夫人……可是道侣。”
桑黛的脸越发红,不敢看他们, 自顾自端着碗喝粥。
秋成蹊瞬间悟了,一瞬间心碎了一地。
桑黛只想赶紧吃完这顿饭去忙正事。
可某只狐狸在此刻翩跹落座, 就坐在她身旁。
他的衣服华丽又宽大, 不知是不是有意, 衣袖的一摆刚好落在桑黛的腿上, 她一瞬间像是被钳制住了, 连动都不敢动。
宿玄熟练剥虾, 虾肉放在桑黛的小盘中:“先吃些菜,那碗白粥有什么好喝的?”
桑黛糯糯应下:“我自己会剥,你自己吃吧。”
某只狐狸冷嗤:“磨蹭几息工夫才剥好一只虾?”
桑黛无言以对。
她过去连饭都很少吃,左右辟谷了, 几乎天天就是吃个灵丹, 偶尔买碗粥或者糕点,没什么口腹之欲, 也不懂为何宿玄一个大乘境妖修对吃饭这么看重。
反正只要跟他一起吃饭, 剥虾剔刺这种事情都是宿玄在做的。
她没再说话,低声道了句:“谢谢。”
秋成蹊的心再一次碎裂。
这还怎么撬墙角?
宿玄就差没把心掏给桑黛了!
这顿饭味同嚼蜡, 秋成蹊吃不下去了,起身朝桑黛告辞。
“姐姐,我要去招呼客人了,你先吃吧。”
桑黛还没来得及回,便见他转身离开,脚步匆匆好似在躲着什么。
柳离雪咬着筷子,笑道:“心碎了,需要自己去缓缓。”
桑黛尴尬一笑。
小狐狸的狐狸尾巴要翘起来了,一口气将半盘虾给桑黛剥好端到面前:“吃。”
桑黛、柳离雪:“……”
柳离雪撑着下颌笑:“看来尊主更进一步了啊,何时修成正果啊。”
桑黛很不幸,这时候又听懂了。
宿玄酸溜溜道:“这得问某人。”
某人:“……食不言寝不语。”
柳离雪被她逗笑,心下却不免有些感慨。
他与宿玄从小长大,知道宿玄与桑黛的事情,从前也跟宿玄一样,从来没抱着希望桑黛能给宿玄一个好脸,可没想到,再冷的人最终还是被火炉暖化。
真心可破万难啊。
他摇了摇头,安静吃饭。
宿玄将某位剑修喂饱,才拿起筷子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慢吞吞吃饭,柳离雪摸着微鼓的小腹往后躺,靠在椅背上感慨。
“春秋楼这地方是荒,但是饭倒是不错。”
桑黛点头表示认同。
柳离雪又看了眼桑黛,问:“桑大小姐离开这么久,想妖界的饭了吗?我们妖界百姓可是很想您呢。”
桑黛应道:“我……我也想他们。”
柳离雪忍住笑,又问:“我家尊主的伤需要养一下,最近妖界王室出了些事情,需要尊主赶回去处理,桑大小姐可以在妖界待一段时间,去尝尝妖界的美食?”
桑黛温和应下:“好,多谢柳公子。”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一旁慢悠悠吃饭的宿玄。
他依旧很淡定,神情宁静,好像没有听到柳离雪方才的话。
桑黛犹豫一下,还是问:“宿玄,王室的事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宿玄吃饭的动作一顿,看过来。
桑黛的双手交叠在桌上,坐直了身体,道:“我可以帮你的,你要去做什么,一定有我能帮上忙的。”
起码,桑黛帮忙打架是没问题的,王室应当没有打得过她的妖修。
她的态度坚定,好像已经做好了去干架的准备。
宿玄忽然笑了,眉开眼笑,冷硬的脸一瞬间柔和。
柳离雪也跟着捂嘴笑,摇着折扇道:“桑姑娘,你太可爱了些。”
桑黛:“我说错了吗?”
她有些无措,桑黛并不知道王室究竟是什么事情,明明宿玄都成了妖王,整个妖族的权力握在他的手中,可王室还是时不时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给他找不痛快,但宿玄却好像忌讳着什么,一直没有动手掀翻王室。
宿玄将手上的虾递到桑黛嘴边:“张嘴。”
桑黛下意识张嘴。
那只虾被喂进了她的嘴里。
她这才反应过来,嚼着东西含含糊糊道:“做什么啊?”
宿玄笑着道:“王室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会脏了你的手,有些事情本尊会慢慢告诉你,你现在更需要做的是好好吃饭,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仅此而已。”
柳离雪附和:“桑姑娘,王室的事情有些复杂,不是打架可以解决的,你没必要牵进来,那些事情你迟早会知道,但目前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安心修行,毕竟那幕后人……”
说到这里,他们的神情都沉了下来。
柳离雪叹气:“你也说了,你看不出来他的修为,他那一身强大的自愈力简直诡异,还能徒手撕开空间裂缝,便是渡劫修士都不能做到这点,他又不是雪鸮有迷惘之力,为何以人身便能做到这些?”
宿玄昏迷的这段时间,桑黛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那人的修为诡异,人也很诡异。
“尊主也知晓了这些事情,而且,幕后人说要在玲珑坞等你,但玲珑坞的城主这段时间要渡劫,为了以防隐患,现在全城都封了,我们也进不去,又不能像那人一样撕开裂缝进去。”
他们只能等到玲珑坞的城主渡完劫后打开城门才能进去。
桑黛和宿玄有些像,一旦在沉思的时候,就会很安静。
两人都不说话,只有一个柳离雪说话。
他摇了摇扇子,微微蹙眉:“不过真的有些巧合,那玲珑坞城主在元婴满境都多久了,少说五百年了吧,只是一个地级灵根修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极限了,他怎么忽然间就要入化神?”
一个地级灵根往往修行之路到元婴便算是万里挑一了,那玲珑坞城主五百多年前就是元婴境,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进境的前兆,几乎可以预见这辈子就是个元婴修士了,可就在前不久他下令玲珑坞闭城,不许进不许出。
因为他要渡劫了。
渡劫时是修士最为脆弱之际,在天雷之下没有办法去应对别的事情,这时候如果有人敢来扰乱,几乎是必死的命,而玲珑坞城主年轻时候似乎得罪了不少人。
宿玄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不定玲珑坞城主渡劫一事也与那幕后人有关呢?”
他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那人要引桑黛去玲珑坞,而在此不久之前,玲珑坞城主下令封城。
“总之不会是巧合,近来你先随本尊回妖殿,待玲珑坞解封,王室的事情应当也处理好了,届时本尊和你一起去。”宿玄侧首看一旁的剑修,又道:“至于微生家主和白於仙君的事情……我们一起查,莫要担心。”
他也知晓了桑黛爹娘的事情,这些在昨日趁桑黛沐浴之时,柳离雪便传音告诉了他。
说这话之时宿玄和柳离雪都挺谨慎,生怕在剑修脸上看到眼泪。
可事实上,她很淡然,也很安静。
桑黛只是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就按你说的办。”
宿玄松了口气。
没伤心就行,一朝发现自己的亲生爹娘被杀,甚至被灭了门,不是轻易便能接受的。
但桑黛冷静,无法挽回的事情,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唯一可以做的只有查清楚幕后的人。
一旁的狐狸忽然间又开口:“还有件事情。”
“什么?”
“本尊当时是被毕方引去的,他和那人在合作。”
桑黛拧眉:“毕方?是那个毕方吗?”
“对,上古神兽毕方一族,举族只剩下他一人了。”
柳离雪反问:“他们怎么会合作?”
宿玄摇头:“不知,摄魂对他无用。”
当时宿玄都快将毕方的神魂打碎了,他完全没有反击的力气,宿玄便是这时候对毕方下了摄魂。
但摄魂无用。
柳离雪呢喃:“不可能啊,这么多年你的摄魂便没有出过错,怎么可能会用不了?天赋之力便是对神兽血脉也管用啊,否则他也不会用镇压碾碎了你的骨头。”
所以这便是宿玄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当时他死活问不出来,一股脑正要杀了毕方之时,浓云中劫雷翻滚,直直朝他劈下一道。
只是眨眼间,一个阵法忽然出现,毕方的身影消失不见。
宿玄没有去追,惦记着桑黛那边,撑着身子朝她那里追去。
桑黛想起了些别的:“当时我要杀那黑衣人之时,也有一道劫雷朝我劈下,所以……”
她抬眸,与宿玄对视:“是天道,毕方和那幕后的人都是听从祂的命令,要杀了我。”
宿玄的天赋之力是天道给的,祂要隐瞒秘密,所以保护毕方不受摄魂影响。
那莫名其妙的天雷要阻拦她追那黑衣人,便是桑黛要引雷也得事先准备,那道雷是忽然出现的,没有一点缓冲时间,根本不是修士可以引出来的天雷。
话一落下,宿玄的脸色阴沉难看。
搭在桌上的手攥紧,手背上青筋一根根突起。
桑黛握住他的手,将某只狐狸紧攥的手一点点掰开,“你的伤还没好透,不要动怒,我早就知道祂想杀我,如今不过是又多了一些人而已,没关系的。”
将某只狐狸的手掰开,桑黛摸了摸他的指节,没有摸到骨头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