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炸裂声惊醒林雾, 她回过神来,收敛好万般情绪。
裴修风忽然多一个大徒弟,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 他苦恼道:“我还没有收徒的打算。”
“哦。”林雾接话, “你那可以拜我为师, 我不介意多个徒弟。”
裴修风恼怒,“你这人咋回事,我们两非得有一个是师父吗?”
林雾:“是的。”
裴修风语速极快,“那还是我是师父吧。”
林雾:“好的, 师父。”
裴修风:……
怎么感觉不对,他是要拒绝的,怎么说来说去还是他变成师父?
丹修老师咳嗽两声, 示意两人专心炼丹。
炸丹炉的声音陆陆续续响起,每次炼丹课都会有这样的动静,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
指尖传来轻微刺痛, 林雾低头, 一旁的燕归辞正在整理破碎的丹炉,指尖被尖锐边缘割伤。
她捏着他那只受伤的食指,撒上丹炉房常备药粉, 伤口的血止住,开始结痂,她顺手把丹炉收拾干净,拿个新的放桌上。
她教燕归辞放药材进丹炉的时间点和顺序,没有半点不耐烦,眉梢都是轻快笑意。
燕归辞瞥一眼纳闷炼丹的裴修风, 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叫他师父?”
林雾:“他跟我师父长得很像,我睹物思人一下。”
燕归辞:……好一个睹物思人。
炼丹课结束, 学习的一天又平静度过,林雾拉住顺着人流往外走的裴修风,“师父,一起去吃饭呗。”
“好啊。”经过一节课的冷静,裴修风已经能坦然接受这个称呼。
反正辈分大的是他,他也不亏,爱喊就喊吧。
四人一起往食堂走去,路上林雾给双方介绍名字。
林雾:“师父,我现在有朋友啦。”
裴修风无缝接话,“是吗?很不错啊,朋友多点好啊。”
林雾:“我的好多钱都没了。”
裴修风:“千金散尽还复来,不要太在意身外之物。”
林雾:“如果是你的钱掉了,你伤不伤心?心不心疼?”
裴修风:“伤心,心疼。”
两人都是话多能聊的类型,一路上话不停。
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叶清黎和同样落后一步的燕归辞小声感慨,“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林雾主动结交同学。”
她实在忍不住找个人分享一下这件事,平时都是其他同学找林雾交流,林雾每次都能聊得很好,但都是礼貌的泛泛之交。
这次不一样,林雾看上去真的很开心。
“我有事先走,你们去吃吧。”燕归辞冷着脸,打断两人的对话,说完扭头就走。
林雾喊道:“要不要带回去给你?你宿舍在哪?”
弟子有专属的小院,独自居住,不用和普通同学挤着住,位置离老师住所比较近。
燕归辞生硬道:“不用。”
裴修风疑惑,“他好像不太高兴?”
“不用管他,他时不时就心情不好。”林雾拉着裴修风往前走,“食堂的小鸡腿特别好吃,去晚就抢不到了。”
裴修风:“是吗?那我们快点走。”
*
各种金属散落一地的炼器房里,铁金铎不甚满意地打量这个新弟子。
真不知道林雾给姜挽霜灌了什么迷魂汤,护着她不说,还非要他收一个没通过入学考核的妖做弟子,一个麻烦精就算了,还带另一个。
真怕哪天林雾要捅破天,姜挽霜还会给她递刀子。
他瓮声瓮气道:“知道你为什么能成为我的弟子吗?”
燕归辞:“知道。”
铁金铎:“我不是看不起吃软饭的,你想学我就教,你要是想混日子就跟我说,我也不为难你,我们相安无事。”
燕归辞行礼,“我想学。”
她费尽心思送他入学,无论目的为何,对他来说都是个不可放过的机会。
“志气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你是我的弟子,炼器一道上,就要比其他人更优秀。”铁金铎喝口茶润嗓子。
“先把这房间里的材料认全,要多花长时间随便你,门口有个法器,拿材料去鉴别一下就能知道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认全材料再来找我。”
燕归辞点头应是。
房间里东西极乱,各种材料堆积在一起足有半人高,大大小小零零碎碎都有。
这一夜,燕归辞没有回去休息。
林雾等半天也等不到燕归辞,拉过被子倒头睡去。
结果第二天、第三天上课的时候也不见他,派灵纸鹤过去,得到的回信上只写着“无事”,她非常怀疑这两个字的真实性。
弟子有不上课的权利,年末考核和普通学生也不一样,随便旷课也无所谓。
第三天中午,林雾在打了一上午的哈欠后,终于忍不住找到铁金铎问清燕归辞在哪,一路冲到材料室去。
“乌金石,多产于天气干燥之地,质地柔韧……”燕归辞站在鉴别法器前,正在小声诵读上面的字。
林雾一把拉住他,“你一直没休息?”
燕归辞揉揉脸,“我想快点背完。”
“你是傻的吗?没读过书啊?劳逸结合懂不懂?你这样硬记能记下多少?”林雾恨铁不成钢。
见燕归辞沉默,她的话顿一下,他确实没读过书,没人教过他这些,铁疙瘩师父也不像是会循循善诱的样子。
林雾:“你感觉不到自己效率低吗?为什么不问我?”
燕归辞持续沉默。
“是因为上次的事,所以你不信任我?”林雾冷静道。
这是她昏迷醒来后第一次谈及那晚的事,他们默契地粉饰太平,然而底下的疮疤一直都在,不是视而不见就能解决的。
燕归辞:“不是。”
他只是忽然意识他太弱,离林雾太远,她是那样遥不可及。
新晋弟子第一人,老师宠她,同学亲近她,她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和他这样生活在阴沟里的人完全不同。
之前只有他们两人,他还没察觉到差距,而当进入学院,他才恍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鸿沟。
他不想在她面前太笨太软弱,即使最狼狈的一面早被对方看见,可他还是放不下那一点可笑的自尊心。
燕归辞:“你早说过是为杀我而来,我一直知道。”
就是生活太平静的时候,偶尔会忘记,可耻地希冀这种生活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