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的终审判决结果下来的时候, 程平刚从运河堤坝回来。
录事焦融候在廊下, 笑道:“明府, 魏氏案判决发回来了。”
程平把伞立在门口, 来不及处理沾满泥巴好有三斤重的芒鞋,先看文书。
看着那上面的“徒三年”,程平舒一口气,放下心来。目光扫过下面逐级的签字盖章, 不知是不是错觉,程平总觉得盖着刺史大印的“穆清辰”三个字于庄严方正之中冒出一股子肃杀之气。
上级的欢心这种事,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有什么算什么吧。程平无奈地挠挠脸。
婢女阿桃递上药膏子,笑道:“阿郎抹一抹吧。”
程平拍两下脸,挥挥手,“不用, 不用!”话说最近迟到的水土不服来报道了,耳朵下起了十几个小红疙瘩, 有些痒,程平怀疑是湿疹,当然也可能是过敏性皮炎。
程平把自己当男人,姜氏却不然,看她耳下红了一小片, 她又手欠, 总挠, 很怕她挠破了留疤痕,便让人去问郎中买药。郎中说这叫“芙蓉斑”,多发于夏初莲花初绽的时候,又给了一盒药膏子。
这药膏抹了并不解痒,抹了几天也并没见疙瘩下去,程平就懒得抹了——不知道药里面放了什么,有一股甜腻腻的香气,又黏糊糊的,不清爽。
程平恍惚想起前世,那张脸总是先细细地洗了,再拍水,再精华,再乳液,还时常七·白·粉、鸡蛋清、牛奶面膜地折腾,这辈子却连药膏都懒得抹,是彻底活成了糙汉子。
其实本朝的汉子,也不都是糙的,程平又想起那年看灯“扑”到陆尚书怀里闻到的似檀非檀、似花非花的香气——所以,我比汉子还糙!
饶是这样还被白县尉打趣。
白直笑吟吟地看着程平道,“明府这香熏得甚是清甜,莫非是京中的新方子?”
程平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两个:伪娘!
程平假笑一下,不跟他一般见识。
把芒鞋脱在廊下,程平穿上家常便鞋进屋。拿笔加签了自己的名字,盖了章,让焦录事拿去给白直办理魏氏服刑事宜。
候焦录事出去了,程平又吩咐阿桃回头去城南清净观告诉小魏氏一声。阿桃脆生生地答应着。原来这丫头有点木讷,不知是不是程家风水好,有利口舌,最近倒是越发爽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