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宿舍环境不好, 加上午睡睡得时间长, 傅蓝屿并没有特别困,也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所以午夜时分, 半梦半醒间的她,很容易就听到了宿舍里响起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 是小皮鞋踏在洋灰地面的动静, 一下一下, 如同敲打在人的心坎上。
哒, 哒, 哒。
好在她原本就是朝左侧躺着,不需要翻身,只需要稍稍将眼睛眯起一道缝,就能看见屋内的场景。
宿舍中央站着一个小女孩, 红色裙子,梳着两条麻花辫, 和那张卡片上画的娃娃一模一样。
由于屋里没有灯,月光只能模糊勾勒出小女孩的身形, 但照不清她的脸。
小女孩来回溜达了两圈, 最终在乔云铮的下铺旁边停了下来。
她歪着头, 俯身去端详乔云铮的脸。
乔云铮像是睡着了,很安静地呼吸着。
小女孩看了半天,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又拿起了他放在床角的半成品娃娃。
“唉。”她幽幽叹了口气,“花子的娃娃没缝好, 花子的娃娃什么时候才能缝好呢?”
天真稚嫩的童音,在幽深寂静的夜里,越听越觉得阴森渗人。
傅蓝屿一直盯着小女孩的后背,直到小女孩放弃观察乔云铮,转过身来。
她迅速闭上眼睛装睡。
半晌,听得床边老旧的金属梯子,发出一阵轻响,明显是有人爬上来了。
风一样的气息拂过耳畔,泛着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凉意。
傅蓝屿没睁眼,也没动一下。
她能感觉到,小女孩此刻就趴在自己的枕边,正盯着自己,一瞬不瞬地看。
对方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小女孩终于没了继续看下去的耐心,将注意力放在了床角的娃娃上。
“唉。”又是一声叹息,“花子的娃娃没缝好,花子的娃娃什么时候才能缝好呢?”
“……”
就这样,小女孩把四张床都转悠了一圈,发现他们的娃娃都没缝好。
她忽然咯咯地笑了一声。
“那花子明晚再来哦。”
在说完这一句之后,屋内许久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傅蓝屿又等了一会儿,没发觉什么异样,这才试探性地睁开眼睛。
果然,小女孩凭空消失了。
她坐起身来,半晌听乔云铮平静开口询问:“傅小姐没睡着?”
“是,乔先生不也在装睡。”
“刚才那个就是花子?”
“差不多吧。”
鉴于宿舍里还有个于欣欣,两人的聊天很官方,也没什么营养。
“二位都没睡啊?”景鹤也加入了官方群聊,“也是,这鬼地方谁能睡得着。”
“……刚才吓死我了。”于欣欣听三人都开了口,“腾”的一声也坐了起来,她面向乔云铮,由衷称赞,“小哥哥你胆子真大呀,女鬼盯着你那么久你都忍得住,定力真好。”
景鹤听她又开始嗲里嗲气讲话,不耐烦地拆台。
“是吗?那女鬼也盯你盯了半天,你不也没敢动吗?大难临头谁不怕死,有什么可硬夸的?”
“……”于欣欣火气上涌,“你嘴能不能闭上?”
“你嘴还在这叭叭的呢,我为什么不能说实话?大家都是竞争对手,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你命令谁呢?”
“像你这样的白痴早在青铜局就该淘汰了,怎么还能活进白银?!”
“你不也活到现在了?看来是穿着你花里胡哨的小裙子躺赢了不少次?”
“好了。”傅蓝屿不冷不热地提醒了一句,“深更半夜,花子随时可能回来,还是不要在这里高声喧哗。”
“……”
景鹤自然是听她的话,于欣欣权衡利弊,也没再继续吵。
“那个……傅妹子啊。”于欣欣抬起头来,客客气气地问她,“跟你商量个事儿,明天咱俩能换张床睡吗?住下铺离那只鬼太近了,我有点害怕……”
傅蓝屿一挑眉:“你膝盖不是受伤了么,又不怕疼了?”
“唔,我觉得我可以忍受,也没那么严重。”
景鹤迅速接下茬:“当然了,比起保命来说,区区膝盖能有多严重?”
“……”于欣欣简直想用针线把他的嘴缝上。
话题到了这里,似乎也就没什么可延伸的了,可以接着睡觉了。
但很显然,四个人都没有睡意。
景鹤方才被花子趴在床边盯了半天,有点紧张,此时精神放松下来,莫名的就很想去趟厕所。
他明知道夜晚的厕所很危险,可心理越不想去,生理就越想
去。
他犹豫好久,终是慢吞吞爬下床,往乔云铮的下铺一坐。
“云……这位好心的大哥,能求您件事儿吗?”
好心的大哥乔云铮,闻言看他一眼:“说。”
“陪我去趟厕所可以吗?”
结果乔云铮还没回答,于欣欣已经娇滴滴地叫了起来:“哇,这是什么过分要求?你这不是想害死人吗?”
黑夜给了景鹤黑色的眼睛,景鹤却用它来翻白眼。
“靠,那他不陪我去,你陪我去呗?你之前不还说咱俩名字配,到时候厕所里撞见花子,咱俩还能给她舞段鸳鸯剑,你看我这提议怎么样?”
“……神经病吧你!”
乔云铮从容起身,随手往景鹤肩上一推:“别废话了,去就去。”
“好嘞,谢谢大哥!”
傅蓝屿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目送两人消失在门外,自始至终没发表意见。
她知道,乔云铮是去打探情况的,毕竟和外人住一屋不方便,得抓住每一次单独行动的机会。
片刻,她听到于欣欣又在小声叫自己。
“傅妹子,那关于换床的事……”
“你乐意换就换吧。”
于欣欣大喜:“真的?你可真是善良的姑娘啊!”
“过奖。”
傅蓝屿心里在盘算着,自己要是和乔云铮都住下铺,之后晚上要偷溜出门,省去了爬梯子的过程,动静也能小点。
这波不亏。
*
这座低矮破旧的宿舍楼,一共只有三层,目前所有玩家都住在二楼。
走廊里错落安装着几盏灯,灯光昏黄,似乎还出了故障,一直闪烁不停。
脚下的地砖,有不少块已出现了细碎裂纹,踩上去偶尔会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响。
景鹤像个小媳妇似的,紧紧挽着乔云铮的胳膊,一步一挨往前走,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