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榻旁的宫灯因火烛烧到尽头,光亮也弱了些。
顾仪睡不着,扭头去看萧衍, 见他也在看她。
“陛下原本已经歇息了吧?”
萧衍笑了一声,“本来是歇下了,睡不着才想来瞧瞧你。”
顾仪扬起嘴角, “陛下今夜甚美!”
说罢,却见他脸上难得地流露出犹疑的神情,反问她道:“真的?”
萧狗子为何会如此不自信?
顾仪立刻坚定道:“当然是真的, 陛下在臣妾眼中自然俊美无俦。”作为一番,你就是坠棒的!
萧衍低声一笑, 指腹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右脸颊, “那……为何有时, 朕觉得你望着朕,却在想着别人?”
顾仪心中登时一惊, 萧衍的敏锐令人无所遁形。她眨了眨眼,心中却蓦然生出一两分喜感来。
自己醋自己, 不多见。
她眼巴巴地把他望着,诚心诚意道:“臣妾心里从来都只想着陛下一人,臣妾愿意对天发誓!绝无二心!”
萧衍按住了她举起来的手掌, 眼尾一垂,仿佛自嘲地笑了起来,“朕信你。”
顾仪略微心虚, 继而又说:“陛下从来在臣妾心中,都是全天下最好的。陛下心性坚韧,杀伐果决,这天下必会河清海晏, 陛下必成一代明君!”
萧衍此刻想听的却不是这个,“还有呢?”
顾仪顿了顿,见他一双暗褐色的桃花眼牢牢地盯着她,自己的脸庞映在他眼里,有些无措。可是,他眼中的期盼她看得一清二楚。
“陛下待臣妾的好,臣妾都知道……”
萧衍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既如此,你今日为何如此伤心?一个桃夹就值得你这样伤心?”
怀中的顾仪一顿,闷声道:“桃夹够出宫的年纪了,臣妾不愿再拘她在宫中,平白耽误了她的姻缘。”
萧衍手臂收紧了些,“你不信朕?不肯说实话?”
“臣妾自然信陛下。”顾仪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萧衍顿觉顾仪像个撬不开口的河蚌,也不再跟她虚与委蛇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桃夹是萧衡的旧仆?“
“陛下……什么时候知道得?”
“你未带上桃夹南巡,朕就知道了……”
桃夹曾在东宫的旧事不难查,可他却没想到齐殊会在选秀的时候就做了手脚,将桃夹送到了顾仪身边,兴许齐殊步下此棋之时,亦没有料到,顾仪最终会真的来到他身边。
果然早就知道了。
顾仪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听萧衍又问:“你这么快就将桃夹送出宫,是……怕朕杀了她?”
顾仪闭上眼睛,不说话。
萧衍叹了一口气,“你不愿意,朕不会杀她。人既已出宫,便不必为她伤怀了。”
顾仪虽聪颖,但心太软。心软之人,在这宫里,大多伤情,更甚者,还会丢了性命。
可是,顾仪若不心软,也就不是顾仪了,但他委实不愿她再为这宫闱之中的勾心斗角费心费神了。
顾仪继续装鸵鸟一般地埋着头,脸颊贴着他温热的颈窝,只觉他的手掌抚过发间,顺着背脊而下,似乎无声地安抚着她。
耳边只听萧衍轻声道:“你与朕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顾仪双手猛地攀紧了他的腰身,压抑住胸中狂澜,既抬不起头,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萧衍的语调愈低,柔声又问道: “好不好?”
我不想,可是我不想,我已经不想再留下你孤零零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