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卓容无语地回正身子, 说:“听说东厂最擅长监听消息,但凡官民暗中犯事或妄议朝政,就会被拖进东厂严刑拷打, 无论是街边乞丐,还是王公大臣。能活着出东厂大狱的, 都是贵人中的贵人,即便如此, 也都是躺着出去的。各位应该庆幸方才的话不是在外头所说,否则怕是死得更快了。”
众人似乎是微微地被惊到, 一时间都沉默了下去。
戚卓容瞟了一眼外面的狱卒, 方才众人的议论虽刻意压低了声音, 但说到激昂处,总免不了有人失态, 更何况还胆大包天提到了京中皇帝。若是狱卒们有心去听,必然得拉出几个狂徒杀鸡儆猴。如今这装聋作哑的模样,倒是令人稀奇。
到了夜里, 狱卒来放饭,大多数人都很有骨气地不肯吃——何况那饭闻上去都馊了。
戚卓容挤到门口问:“官爷, 官爷,我们要在这里关多久?总得给人个说法罢!”
狱卒朝她翻了个白眼,连话都懒得答。
一人道:“你别问了, 问不出来的。若能问出来,大伙儿还至于如此丧气吗?”
戚卓容哀叹一声。
深夜,许多人都困顿难支, 昏昏沉沉地睡去。
戚卓容低声道:“你若困了,就睡会儿,左右此刻也无事。”
裴祯元却摇了摇头。
戚卓容也不强求, 从身下凌乱的稻草中抽了一根出来,借着长廊上一点幽微的火光,开始折小玩意儿。一根不够,便再抽一根继续往里加。
裴祯元稍稍靠过来,努力想要看清:“你在折什么?”
“不知道。”戚卓容说,“随便折折,打发时间。”
她确实是随便折的,因为她并不会这些手艺活,捣鼓了半天,最后被她折了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稻草团子出来。
裴祯元:“你这个……”
戚卓容也觉得这个东西十分上不了台面,沉思片刻,再次抽出一根稻草,掐成四段,戳进稻草团子里。
“你看,这是个人。这是它的头,这是胳膊,这是腿。”她煞有其事地介绍。
裴祯元:“……”
这是什么大头鬼。
戚卓容却把稻草人往他手心里一放:“送你了。”
“太没有诚意了罢。”裴祯元轻声道。
“怎么会没有诚意?饥荒年代,这也是能吃的东西。我将此物赠你,就是要时刻提醒你……”
戚卓容还在胡说八道,就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伴随着一些东西落地的声音,狱卒们惊慌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就像是要验证他们说的话一样,一股带着微微焦味的烟气很快便飘了进来,冲进鼻腔,刺痒难耐。戚卓容下意识将裴祯元护在身后,结果他却反而一把扳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了一些,自己往前两步,紧紧盯住走道尽头的光亮。
戚卓容默默地想,是的,他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