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半小夜曲 多梨 12261 字 2个月前

栗枝去医院检查了身体。

胃镜只能空腹做, 现在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只顺便做了些其他的检查项目。

她很健康。

秦绍礼面色如常地去找医生开了些药片和营养补剂。

虽然栗枝已经很久没有再吃过抗抑郁和助眠的药物,但这种补充类的营养品和药片仍旧在坚持服用。

止吐的药水喝了下去, 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终于减退。

她对着镜子洗了手,冰冷的水冲的手心手腕发冷。凑到镜子前看了看,栗枝摸了摸脸,忽然瞧着镜中人有些陌生。

打扫卫生的阿姨带着拖把经过,她让开。

拖把上的水在洁白的地板上拖出几道水痕, 瞧着像是美人的眼泪。

经过医院镶嵌着一整面镜子的墙时, 栗枝停下脚步,茫然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栗色卷发柔顺地垂在脸颊旁, 因为少在外面行走,肌肤透着雪一样的白。

驼色的羊绒大衣下, 合体的绯红色裙子,踩着一双裸色的小羊皮高跟鞋, 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包。

妆容精致, 衣冠楚楚。

和秦绍礼发小身边那些美人, 并没有什么不同。

乍一看上去,她们是同类人。

有什么区别呢?

同样花着男人的钱, 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男人的礼物和馈赠。

或者说,从一开始并无区别。

她起初素面朝天又有什么呢?穿自己衣服又能证明什么?

秦绍礼开车带她在云南境内四处游玩, 能够看到梅里雪山的酒店,昂贵精致的餐食,她最喜欢的那个按摩浴缸……

哪样不是秦绍礼出的钱。

像温水煮青蛙,等她如今幡然悔悟, 已经太迟了。

栗枝后退一步, 刚好退到秦绍礼怀中。

他低头:“怎么了?冷?”

秦绍礼摘下尚带着柑橘气味的围巾, 仔细给她系到脖子上,打个结,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穿的有些少。”

栗枝问:“如雪的孩子……怎么办?”

秦绍礼轻描淡写:“暂时送到我叔叔那边,他们愿意照顾这个孩子。”

栗枝停顿两秒,又问:“我以后会和如雪一样吗?”

她感觉到秦绍礼手一僵。

“胡说什么?”秦绍礼笑了,轻声斥责她,“不可能。”

顿了顿,他又说:“你不会。”

-

栗枝没有继续问相亲的事情。

研究生考试结束,在老师的介绍下,她找了份没那么累的实习工作,拿着薪水,一点一点地换掉了所有秦绍礼为她购买的昂贵衣服和鞋子。

秦绍礼偶然提起,栗枝笑笑:“我可是实习生耶,着装不太合适吧?”

“也是,”秦绍礼又问,“最近怎么不买红裙子了?”

栗枝将电脑合上,平静地说:“我已经有好多好多红色衣服啦,也该试试其他颜色了。”

她现在已经过了因他一句称赞就一直穿红色的年纪。

互联网这个行业,工作的人穿着都比较随意。

没有必须要求穿西装革履,穿T恤配运动裤、冲锋衣来上班的也不少见。

长时间和数据代码打交道,连带着人仿佛也不再注重包裹皮囊的衣服,转而去关注内在核心。

栗枝开始天天运动服上下班,淡妆或素颜,她重新用回普普通通、100多块钱一个的运动双肩包,午餐和新认识的同事一起吃,研究着用饿了么还是美团点外送才会更便宜。

秦绍礼的工作也越来越忙。

栗枝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偶尔半夜醒来,能听到他在客厅中压低声音打电话。

秦守廉受“私生女风波”连累,最近只忙着应付岳父一家以及外界舆论。

秦绍礼年纪轻轻,位置三连跳,一次比一次高,引得总公司内部一些人心底忿忿不平。

外加秦绍礼本身野心令他开始不满足于现状,想要得到的更多,势必要付出更多。

经常性的出差,秦绍礼来栗枝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但每一次,和她的亲密都像是末日将至,抵死激烈不休。

表哥龚承允也来看过栗枝好多次——栗枝和秦绍礼的恋情在第二年的时候被他看出端倪,表哥苦口婆心劝慰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帮栗枝瞒着家里人。

私下里也偷偷观察着栗枝,唯恐妹妹陷入太深,最终无法脱出。

他尽最大能力来保护着栗枝。

这次寒假,栗枝早早地回了家。

或许是看她“终于成才”,再加上她现如今考研、找实习工作,除了没考编没考公没有老老实实按照家中人要求相亲外,简直就是无数人心里眼中的“模范女儿”。

父亲也终于不再实行所谓的打压式教育,开始尝试着和她沟通。

栗枝却没有心情和父亲说更多的话,她跟着妈妈一起煮腊八粥、炸年糕,蒸豆沙包、包子、炸丸子、豆腐块……

这个新年过的分外热闹。

在无比欢乐的春晚开场舞中,栗枝听着隔壁邻居大叔打孩子的声音,愉悦地吃了一只饺子。

满目可见的红色福字和春字暂时稍稍排解了栗枝心中的苦闷,父母亲被贾玲和张小斐的小品逗得前仰后合。

欢声笑语中,栗枝心情舒爽地给秦绍礼发了条消息。

「哥哥,你今年会看春晚吗?」

迟迟没有等到回复。

眼看着到了零点,新年将至,栗枝借口困倦,回了卧室中,拨通了秦绍礼的手机号码。

响过了三声,那边才接了。

栗枝:“哥哥,新年快——”

“抱歉,”一个温柔的女声回应她,“先生正在休息,需要我叫醒他吗?”

栗枝客气地说:“不用,谢谢你。”

栗枝想自己多半是疯了。

现在是深夜,凌晨,一个女人拿着她男友的手机,客气地说他在休息。

木木的反应过去,恍若晴天霹雳,直直坠了下来。

胃部有点疼,还有些泛着恶心。

这些排山倒海的呕吐感袭来,栗枝站起来,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一阵。

她一夜未眠,直到次日凌晨,才再次给秦绍礼打电话。

“是我的女助理,你见过的,姓安,”秦绍礼声音和缓,“昨晚公司有些事要处理,我不小心在办公室睡着了。”

合情合理。

栗枝想。

秦绍礼的确没有必要向她说谎,栗枝知道他不是那种随意乱来的性格。

可是。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