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还下着大雨, 到了晚上反倒出了月亮。
督主府上偶有下人走动,走廊外传来几声低语,将屋里衬得更加安静。
此时二人屋里点着几盏灯,光线不暗, 将棋盘上的棋子照得莹润如玉。
也将信纸上的字迹照得笔画分明。
——徐郎, 见字如面。
原以为我再努力一些, 父兄二人就会有所悔悟,我们能将天香酒楼再撑起来。
但事不随人愿,他二人无心经营, 现如今打算将我嫁到周家换取酬金。我自然是不愿的,诗雨心中只你一人,你是知道的。
我哀求过,可他们执意如此,我再忍受不了了。徐郎, 你说要带我走的。我们离开京畿,去找寻一个新天地如何?
今晚三更, 我在城门处等你。
姜诗雨留。
屋内依旧安静,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不语。姜宁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信, 心中只有一个草字。
这封信的来处她想起来了, 之前在书院门口摆摊时有人找过她,还给了她一封书信,但她当时忙着赚钱,随手就塞到荷包里了。
塞信的那人之前还在小巷堵过她, 好像叫什么……叫徐什么来着。
她暗自舔唇,偷偷晲了眼姬恪的神色,他正垂眼看着方几上的棋盘静默不语。
姜宁刚要开口, 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封信是姜诗雨写的,又不是她姜宁写的,可她现在又确实是姜诗雨……
这简直是口黑锅!
姬恪要是误会了,她还怎么和他贴贴、和他和和美美在一起!
姜宁现在心里只有救命两个字,如果照实说那在别人眼里就是借尸还魂,不会把她烧死吧。
静默继续在屋里蔓延,姜宁都快把这张纸盯穿了。
棋盘上一粒白子因为姜宁的动作被推到边缘,正摇摇欲坠。
姬恪看了它许久,突然伸出手指点了点棋盘,白子立即从边缘落了下去,哐当一声落到木地板上。
“这纯属是污蔑!”
姜宁顿时回神,把这张信纸扔到了桌上:“大人,我没写过这封信,这字迹都不像我的。”
她没有说谎,说得理直气壮,就连姬恪都愣了一下,愣过后他突然垂眸笑了一下。
原本心中还有些酸涩,现下也都被压了下去。
他微微弯身从床下捡起那枚棋子,长发顿时滑到身前,遮了他大半面容。
“我教你写字,自然知道你的运笔和习惯。”
他坐得端正,捡起棋子后把它放回原位,他学着姜宁爱做的动作,托着下颌看她。
“人,怎么才能在短时间里改变自己的用词习惯和运笔方式。”
……
这个问题真是一语中的。
这个角度也刁钻得不似常人。
两人静静对视着,姬恪眼里带着淡淡笑意,而姜宁整个人就是一个麻了的状态。
就算是遭逢巨大变故,性情变了,可自己的运笔方式不会变。
姬恪垂着眼眸不看她,兀自摆弄着棋局,将它们恢复原状。
玉制的棋子在棋盘上划过,声音很好听,他一边动一边开口。
“人不大,秘密倒是不少。”
这种时候,姜宁再次感受到了初见姬恪时的那种压迫感,但好在他没有看向自己。
静默许久,姜宁突然开了口,语气中带了些小心。
“大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吃醋吗?”
吱呀一声,莹润的棋子在盘上划出略显尖利的声响。
暖黄的烛光照在姬恪的侧脸,看不出脸色有没有变化,但能看到他眼睫扇动的频率稍微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