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后, 树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正在叶尖处摇摇欲坠。
折月殿人人噤若寒蝉,就连小安都摒了声息,背后直冒冷汗, 心里暗道不妙。
姬恪站在他身前, 垂下的眸子里再没有以往的平静, 只有被刻意遮掩的暗流旋在其中。
“你昨日可是亲眼见到她了?”
“没、没见到她。”额角出了点汗,可小安不敢伸手去擦。
“奴才昨儿个下午去找她时,踏仙楼门是关着的, 便以为她有事出去了,想着等她晚上来找大人的时候再告诉她……可昨晚、奴忘记了。”
如今天才亮不久,许多人刚刚起床便被叫到了这里问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是姜宁晚上没回。
“出宫。”
姬恪没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
石板路旁的花草不可避免地被压倒,可见领头这人走得有多急切。
姬恪一向是个不骄不躁的人。
至少从他进宫开始到今日之前,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哪怕是在辅礼亭备受欺辱也从没有过今日这般的心情。
心仿佛被吊到了空中,不上不下, 手也有些发虚, 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他皱着眉头,脚步越来越快,苍白的手不自觉抓上了衣袍。
姬恪知道自己的心意,也明白自己有什么样的权势, 但他一直都约束着自己,从没想过打着这份心意的名义去窥探姜宁的生活。
姬恪是一个善于压抑本性、自我束缚的人,一旦对人有了想法, 这样的好奇对他来说只会成倍增长。
如同荒原上看似毫无精神的荒草,但只要春风一吹,即便是在黑夜中都会疯狂生长。
普通人对心悦之人会好奇,这是人之常情。
可这样的好奇在姬恪身上只会成倍放大。
不只是好奇,他还想知道她每日做了什么、想知道她每日和什么人说话、说了什么,想知道她的一切。
他知道这样不对,更知道姜宁不会喜欢这种行为,所以日复一日地压着自己的欲/望。
但今日,正是这份不涉足让他失了姜宁的消息。
“督主!”
一位小公公匆匆从远处跑来,额角带汗,双颊微红,看起来累得不轻。
他是出宫去寻姜宁第一批人,但走到宫门处便折返回来了。
“宫门前有一男子说是寻小安,奴才琢磨着怕是和姜姑娘有关,便赶快回来禀报。”
“督主,这人怕是姜宁店里的伙计,是来找奴才的。”
小安原本惴惴不安地跟在姬恪后面,听到这人这么一说,心里又喜又怕。
这人估计是姜宁店里的伙计,他有姜宁的消息,但怕的是他带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姬恪步伐更快了一些,他匆匆越过这个小公公往外走,声音冷淡。
“快些。”
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宫门口,那几个守卫哪见过这种阵仗,有些慌乱地准备行礼便被姬恪抬手止住了。
他看向神色微愣的唐户陆,直入话题。
“姜宁在哪?”
唐户陆显然没见过这样气势的人,不由得结巴了一下:“她、她被关在了大理寺。”
这话一出,姬恪皱着的眉肉眼可见地松了下来。
大理寺便好办,这些人不敢乱用私刑,意味着姜宁此刻是安全的。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备车马,去大理寺。”
唐户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推上了马车,若不是他在人群中见到了小安,可能都要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
此时马车里坐着三个人,鸦雀无声,气氛有些压抑。
“昨日你们发生了什么?”
唐户陆看着眼前这人,容貌姣好,目似点漆,只是肤色有些苍白,又咳嗽了几声,看起来像是个病秧子。
他还以为宫里的公公都神气十足,走路带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
唐户陆不会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他过往常常八卦的九千岁。
姬恪那双黑眸又轻轻看了过来,唐户陆顿时收起了飘散的神思,有条有理地和姬恪说清了昨日发生的事。
“……躲不过的,他们看起来就是冲着姜宁来的,到了大理寺那群大厨都还等着我们呢。”
唐户陆说得绘声绘色,神情激愤,说到此处他看了姬恪一眼。
“我也只是听说,鹊桥仙背后有贵人支持,你有把握吗?”
他以为这人是哪个和姜宁熟识的公公,虽说雍朝宦官权势大,但万一比不过那些人呢?
小安轻咳一声,示意他不要再多说。
唐户陆会错了意,以为自己说话不小心戳到他们痛处了,便讪讪笑了下。
“有这份心就好,我们问心无愧,他们找不到证据是不敢胡乱定罪的。”
姬恪没在意他刚才说的话,只开口问。
“你说你们打起来了,姜宁伤到了吗?”
“那肯定啊,我们老板可厉害了,当时也没有吃亏,对面那人比她更惨。”
气氛更压抑了。
静默许久后,马车行过街道,姬恪这才抬手敲敲车壁,开了口。
“停车,去街上买些吃的。”
小安赶紧点头,马车停下后便跑到街边买了几个大肉包。
他没敢多耽误,匆匆付了钱后又回到马车上,不用想都知道这吃的是买给谁。
“你们还真是心细,这一大早的,的确有些饿。”
唐户陆也是个心大的人,他抬手去接包子时和小安对上了视线。
小安:……
姬恪转头看他,猛地和这乌沉沉的眸子对上,唐户陆收回了手。
“开个玩笑……原来不是给我们吃的。”
马上里并没有人笑,他挠挠头没有再说话。
气氛依旧紧张,一路无话,车夫快马加鞭后他们很快就到了大理寺。
*
“姑娘、姑娘,醒醒,天都亮了。”
姜宁隔壁那人拍拍牢门,提醒她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