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竹入宫一个月后, 终于找到了机会去了一趟太医院中存医典的册籍案馆。
她是三等医女,平日里晒药,涤纱, 几乎出不了太医院一方小小的院落。
她来之前想得太好了,进宫之后,她根本没办法找到那个哑宦,不过今日轮到她扫洒册籍案馆, 她得想办法找一找父兄的旧日诊札, 太医出诊, 每一回都会记下诊札。若是能找到,兴许能有一些线索。
与她一道扫洒的,还有其余两个医女。
简青竹拎着扫帚, 往最深处走去, 只能碰运气了,她今日先从最东一排立柜找起。
只要记下位置,她下次再来扫洒, 也能接着往下找。
她一面慢慢地扫,一面留心着立柜的编号。
扫过两排, 她终于见到了昭元十六年的诊札。
虽然年代久远了些,但是简青竹迫不及待地抽出了其中一册。
诊札字迹潦草,记录的内容往往很简洁, 诸如某日, 某宫, 某某脉象, 以何药用之。
简青竹读得飞快, 读一会儿, 不忘动一动扫帚。
直到她一眼认出了大哥简丘的笔迹。
“立夏, 苦热,琉璃殿王昭仪厌食,无须用药,以山楂开胃……”
简青竹手下不停,又往后翻。
隔了数行,又见简丘的笔迹。
“小满,琉璃殿王昭仪自高凳摔下,左脚踝红肿,以药敷三日。”
“芒种,例行诊脉,刘妃,齐美人,王昭仪皆安。”
简丘的笔迹颇多,昭元十六年,大哥哥是个忙忙碌碌的医政。
简青竹眨眨眼,眼眶酸涩起来。
“青竹,你扫完了么?”不远处传来另一个医女的呼唤。
她忙回道:“就快扫完了。”
医女又道:“再过半刻,医政们便要入馆了,你手脚麻利些,我们先走了。”
简青竹应了一声,扫帚扫得飞快,待到脚步声远去,她复又读起了诊札,只读简丘的笔迹。
“夏至,苦夏,琉璃殿王昭仪厌食,以冰镇山楂……”
“小暑,苦夏,琉璃殿王昭仪中暑,以藿香入药……”
“大暑,苦夏,琉璃殿王昭仪中暑,以藿香入药,辅以甘草,蜂蜜……”
简青竹不禁心想,这个王昭仪真怕热啊,三天两头宣太医。
“中秋至,琉璃殿王昭仪积食,恐食月饼而至,宜少食三日。”
简青竹还欲往下再翻,馆门畔却传来了脚步声。
医政来了!
简青竹只得拎着扫帚出了门去。
冬风吹个不停,门帘被风卷得呼呼轻响。
小春又往屋中的炭盆添了炭,回身见周妙还在描灯,口中劝道:“姑娘仔细眼睛,歇一歇罢。”
冬雪端着一盘桃酥进门,也道:“姑娘用些点心,膳房刚做的桃酥,还热着呢。”
周妙将毛笔搁下,探身取了一块桃酥,耳边却听冬雪道:“过几天就翻年了,殿下今年要去庄子里守岁,姑娘也去,奴婢待会儿就为姑娘收拾包裹。”
旦日,皇帝果真未召李佑白入宫。
皇帝来了一趟将军府,给一颗小枣,后面跟着的却都是大棒。
李佑白干脆出城去也。
周妙想罢,颔首问道:“去几日?”
冬雪答道:“短则五日,长则十日。”
周妙应了一声,还能在上元节前赶回来。
李佑白的庄园在城东山麓下,虽不如将军府陈设华丽,可是占地广,房间也宽敞。
周妙下车过后,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去向李佑白请安。
一进门,周妙便见他迎窗而立,正在看书案上的信笺。
他的身形挺拔,屋中的热气尚还微弱,他身上还披着一件黑裘。
周妙惊了惊。
好家伙,出一趟门,这是装都不装了。
不过周围积雪阻隔,屋中除了陈风,再无旁人。
他确实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