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先生在镇上依旧有一定的权威, 他找到了不少人去帮忙。
胡寡妇和张婶几个人很快就知道了古先生他们找人帮忙的事情。
镇上的人看热闹,看到了古先生那边的情况,自然路过胡寡妇这边的时候就要说一句。
“胡寡妇, 你们这边慢了好多, 他们那边有七八个汉子, 你们肯定输了。”
“没事,两口子之间打赌说说就过去了。”也有人这样说道。
李振花年轻小, 一听这话, 飞快跑去看了, 果然呢,那边田里八个壮汉,跟蚂蚁消灭食物一样, 快得让人心急。
李振花这下子气得不轻,站在田埂上,质问道:“你们这样做有意思吗?”
古先生坐在旁边的树荫下, 道:“小年轻,还是快回去干活吧, 你们马上就要输了。”
李振花气得跺脚,一看这群人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又往回跑。
李振花一回来, 胡寡妇问道:“他们那边真找到了那么多人?”
李振花:“可不是!气死我了!这样也太不公平了!他们怎么还这样啊?”
原本想着一边三个人, 差不多的样子。
胡寡妇道:“他们可不就是这样。”镇上肯定还是有一些人看不惯她们几个女人去城里开大会。
李振花叹了一口气, 又把镰刀捡了起来,弯下腰继续割。
张婶听到这里, 道:“要不然回粮仓叫点人吧?”
这也不仅仅是赌一口气, 更重要的是还要宣传打稻机。
“粮仓那边也不行, 咱们那个城乡交流大会的负责人来了, 今天一天都在忙这个,估计还要下乡宣传。”
张婶一听这话,又来了劲儿,一边割谷子,一边道:“唉,城乡交流大会很重要,之前咱们去开农民大会的时候,那里的同志就一直在强调这个城乡交流大会,说是好几个地方都举办了,做得特别好。”
胡寡妇:“可不是,像我女儿她们做的这些打稻机就是靠这个交流大会传到乡里村里。”
胡寡妇说到这里,也是叹了一口气:“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原本还想着咱们赢了,然后把这个打稻机推广出去。”
这本身是一个极大的好事,不仅是要出一口恶气,更重要的是这个打稻机能推广出去对大家都好。
现在反而是她们带着打稻机被封建咬了一口。
大红就听着她们说话,她插不上话,可她喜欢听母亲和胡寡妇说话,她们说话的内容是她以前想都想不到的。
大红抬起眼去看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和以前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她们在田里干活的时候,母亲以前总是很沉默,不爱说话,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心里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现在,笼罩在她身上的那种沉默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精神,如同早春时升起来的太阳一般充满了希望。
大红在旁边一边割稻子,一边听着,多么神奇,她们三个原本是完全挨不着边儿的人,可她们现在一起在为国家大事操心。
“还是得用上打稻机,之前咱们不熟练,不知道打稻机的好,现在知道了更是要让大家都用上才好啊。”,
“可大家不知道这个好。”胡寡妇叹了一口气。
大红心里涌上了一个想法,她立马开口道:“要不然我们也找镇上的人帮忙?”
几个人都看向了她,这个方法也不是没想过。
那边人多,她们这里虽然有打稻机,可问题是人太少了,割稻谷的速度完全赶不上,现在几个人全在割,哪里是那边人的对手?
张婶道:“估计有点难,咱们跟镇上的男人不熟,镇上的女人现在都在忙,平白无故的喊人家来帮我们的忙,估计不会来。”
其实张婶这话说的很漂亮了,实际上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特别多,一方面是对机器不放心,另一方面是因为古先生他们的缘故。
如果没有古先生他们这一群人,找镇上相熟的女人帮忙是很容易的。
可现在是古先生他们把胡寡妇张婶打上了不安分的标签,再加上镇上有一些男人对她们也有意见,觉得女人应该本本分分的,觉得她们这些妇女过于招摇了。
这种情况下要找人帮忙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男人会来,女人也不方便来。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机器不机器的问题,也不是小两口吵架的问题了,而是你这个女人安不安分的问题。
李振花和大红都还很年轻,对这种事情不太敏感,只当是真的怕大家忙。
李振花又看了看她们这边的进度,想到刚才看到的男人那边的进度,她把镰刀一放,心里有了主意,道:“我去找人。”
张婶怕她一个人出去跟人发生矛盾,于是道:“胡寡妇人缘好,胡寡妇跟你一起去。”
反正现在人不够,怎么都是输,反而又不急在这一时。
这个时间,镇上的女人们大多数都在家里做饭。
两个人就挨个挨个地喊了一遍。
一见面,大家都是说:“你们不是在比赛吗?”
胡寡妇把那边找了那么多人帮忙的事情说了,对方也跟着皱眉,又想到了什么,道:“我先把饭做了,一会儿看有没有时间。”
两个人一开始没有被拒绝,心里多多少少又多了勇气,找下一家的时候反而自然多了。
奇怪的是,胡寡妇原本以为会有人拒绝,她了解大家,自然也懂大家的顾虑。
但实际上,大家的回答都差不多——
“我先做个饭,一会儿看有没有时间。”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把话说死。
胡寡妇她们一走,女人们几乎是统一步伐地把饭闷在灶台上,又让自家半大的孩子炒菜,自己立马就出去了。
家里男人回来就看到女人端着木盆出门了。
“这是去做什么?不吃饭吗?”
“去河边洗衣服。”
女人们在河边集聚了起来。
“胡寡妇她们来叫我们帮忙,你们怎么说?”其中一个女人一边洗衣服,一边问道。
“你还真来洗衣服啊?”
她们每次有什么事情商量,就喊对方一起出去洗衣服。
“这不是正好吗?我说古先生他们真不是东西,居然找了那么多人帮忙。”
“这么说胡寡妇她们是输定了?”稍微年轻一点的妇女叹了一口气:“我家那口子又要天天说这个事情,又要说女人做什么都不行,烦。”
“不是还有一个机器吗?”
“也不知道那个机器行不行,我听我家孩子回来说那个机器不太好用。”
“我家孩子也是这样说。”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唉,她们干嘛打赌,还闹得这么大,现在可怎么收场?”
大家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虽然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在她们身上,可是她们心里也一直挂着这个事情,因为她们真的太讨厌古先生了,也害怕古先生。
之前,胡寡妇她们让古先生下不了台,他们心里也跟着高兴,就仿佛是她们让对方下不了台。
可现在呢?
“咱们要去吗?”有人打破了沉默。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都想去,可是又担心惹麻烦,她们从小到大都被教育不要有麻烦不要出风头。
她们曾无数次看到了那些惹了麻烦出了风头的女人的下场,于是她们学会了躲起来,沉默,不要让人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