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通敌?”杨陵发出一声冷笑, “没有通敌,你怎么会在犬戎的大军里?没有通敌,你怎么会出现在忽勒古身边, 前呼后拥, 风光无限?”
“不要告诉我,是犬戎人大发善心, 俘虏了你之后,不仅没有杀你, 反而还将你奉为上宾!你是在滑天下之大稽吗!”
卢辞目光沉沉地看着高庆, 仿佛只要高庆在辩驳一句,他手中明晃晃的长剑就会瞬间抵达他的咽喉。
高庆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含糊地发出了一道极为微弱的声音:
“如果我说,真的是这样,你们……会相信吗?”
戚玉霜的双眉猛然皱了起来。
杨陵身体猛然向前冲去, 就想对着高庆来上一拳, 却骤然被戚玉霜按住肩头,立在原地一步也动弹不得。
戚玉霜双眼中饱含着森然冷意,目光灼灼地望着高庆:
“乌那神的赐福,带来好运的天福使者。”
“如果我没有听错,犬戎人唤你的名字是——天福使者,对吗?”
高庆的身影骤然僵硬。
戚玉霜缓缓向前迈步,一步一步,接近了高庆的位置。
高庆抬起头,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 咯咯作响, 说不出话来。
“七年前, 你熟读兵书,自视甚高,不甘于留守后方,只得一个辅助伏击的功劳,所以,你没有听从主帅的安排,是也不是?”
高庆双眼蓦地睁大,手指节节颤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了戚玉霜的眼睛。
戚玉霜的双眼之中,是一片深沉的痛苦与杀意。
“你……是不是,在卢老将军出发前,趁夜私自率军,出了邙谷!”
高庆颤抖着声音,尖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戚玉霜冷冷的眼神宛如剑锋,仿佛要直接刺入高庆的的头颅。
邙谷战败后,身处京城天牢的日日夜夜,她陷在辗转反侧的噩梦之中,仿佛永远无法苏醒。她无数次地推演、反思,这一战的问题,究竟出在谁?究竟出在哪里?
这一场毫无破绽的谋划,究竟败于谁之手?
她一向平静的双眼中,此刻也带上了冰封暗涌的火焰:“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还是你心里——最清楚吧。”
戚玉霜忽然猛地跨出一步,与高庆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缩至最近,她一把扯住高庆的手臂,巨大的力道让高庆的挣扎完全起不到半点效果。戚玉霜左手向上发力一捋,高庆手臂上深深浅浅的刑伤疤痕顿时迎入视野。
卢辞和杨陵,同时睁大了眼睛。
高庆看到手臂上的疤痕,挣扎骤然停止。他剧烈地喘息起来,猛地跌坐回地上,仿佛浑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都被抽了个干净。
戚玉霜居高临下看着高庆,她玉白的面颊背着光,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当中。戚玉霜没有再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高庆,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释。
高庆的手无力地垂到了地上,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哽咽了起来:
“我、我从没有想过……”
“会将事情弄成这样……”
戚玉霜没有开口,屋中只能听到高庆自顾自的嚎啕之声:
“我确实是提前率兵出了邙谷,但我并非有意破坏计划,不过是不甘心固守后方,我也想立下第一等的功劳!”
“可谁知刚渡过北辽河,还未来得及准备,就直接遭遇了犬戎的大军。他们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一万将士全军覆没,我也失手被擒……”
“在犬戎严刑之下,我才迫不得已,供出了我所知道的事情……后面发生的一切,我就都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卢隐会提前出邙谷,我也不知道戚定远为什么会如此急躁!”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这样的!”
高庆双眼瞪得老大,恐惧与痛悔交织在一起,竟然倏地落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戚玉霜身影定定地立在原地,仿佛成了一尊玉做的雕像,半分移动不得。
“戚姐姐!”杨陵担忧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却像击溃了戚玉霜心中某一道即将崩溃的防线,她身体仿佛突然失去了大半气力,向后虚仰,跌跌撞撞地倒退了两步。
“玉霜!”卢辞急忙伸手,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