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沉烟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清玄的手指一开始只是在抚摸她的头发,他素来温柔,泛着潮意的风从湖面吹来,他的手指修长温热,像是在给她按摩。
她舒服地躺在船舱里,安静地倾听雨落的声音,一切烦恼似乎在远去,她重新回到了年幼的时光。
他仿佛说了一句什么,离得很近,夜色中只看得见他漂亮的轮廓。
她随意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受控制,雨落个不停,天地却变得寂静。空气中的每一缕风,都像是一个吻,拂到她身上。
陆清玄这个人,向来是温柔而热烈的。夏沉烟常常在想,若是他当年不做飘摇帝国的皇储,会不会像宜安那样,当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便放肆地大笑,蹦跳着扑进喜欢的人的怀抱。
“你分心了吗?在想什么?”陆清玄微哑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在想你。”夏沉烟说。
陆清玄安静下来,夏沉烟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逐渐加快,如同最肯定的回答。
他仿佛在说——是的,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好巧,我也一样。
雨水打在湖面上,小小的扁舟在湖心摇曳。
好多次,夏沉烟都觉得他们会被颠簸进水里,但直到天色微明,大雨初歇,她的想象也没有应验。
她从前明明厌恶雨水,现在倾听水声,却察觉到真正的快乐和安宁。
她揽住陆清玄,珍重地触到这个让雨变温柔的男子,“我睡了。”
“睡吧。”陆清玄把她的脑袋搁在他身旁,取来船舱的小毯子,想给她盖上。
毯子有点潮,陆清玄摩挲了一会儿,把他的披风拿过来,盖在她身上。
夏沉烟靠在他身边,很快便睡着了。
云销雨霁,红日初升。现在正是阳光最微弱的时候,她闭着双眸,晨曦从船舱外照进来,镀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格外静谧。
陆清玄望着她,一时忘了要做什么。等他回过神,他拂过她鬓角碎发,擦拭掉她额上的汗珠。
他动作很慢,无数回忆从心头掠过。他忽然想,这样也很好。
越厮守,越着迷。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
夏沉烟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马车上,身上已经被拾掇干净,她手上还抱着一件披风。
她坐起来。
陆清玄坐在车厢里,对她说:“你一直抱着披风,我便没有将它取走。”
夏沉烟眨了一下眼睛。
陆清玄给她递来茶点。她随意吃了,听见陆清玄问她:“还要在此处多留几日吗?”
“去别处再看看。”
“你想去哪里?”
夏沉烟揭开马车帘子,朝外探头。陆清玄仿佛觉得她这样很有趣,轻笑了一声。
夏沉烟指了一个方向,说:“去那里。”
“好。”
马车披着风霜,走遍五湖四海。有一天,夏沉烟路过一片山坡,看见漫山遍野的绿色果子。
侍从见她驻足,便介绍道:“这是淇汤果,可以生吃,也可以用于烹饪。它不耐储存,越是新鲜,便越是美味。”
夏沉烟尝试之后,觉得这种果子的味道很不错。她认真地把淇汤果记在游记上,从山坡走过去,裙摆拂过果子绿色的枝叶。
陆清玄望着她的背影,发现她喜欢这种果子——是的,她喜欢。仅仅从一个背影,他就看出她的心情。
夏沉烟戴上手衣,没有吩咐侍从,而是自己亲手摘了几粒淇汤果。她把洗好的果子捧到陆清玄面前,对他说:“这是淇汤果,送给你。”
陆清玄接过,对她说谢谢,然后吃了一口。
“我喜欢淇汤果。”陆清玄说。
“你喜欢?”她以为他更喜欢清淡微咸的口味。
“我喜欢。”
因为她喜欢,所以,他也变得喜欢。似乎这种酸果子承载了她的快乐,于是变得微甜。
“既然你喜欢,我们带一些走吧。”夏沉烟说。
她想让侍从摘走一些,随即变得苦恼,因为侍从刚才说,这种果子不耐储存。
陆清玄说:“我们可以把淇汤果种在马车上。”
“马车?”可是,马车的数量不太够。
“我们可以再买一辆马车。”陆清玄说。
夏沉烟立刻动心了。他们去往郡县的方向,买了马车和花盆。她将淇汤果种在马车里,偶尔去给它浇水,把它搬出来晒太阳。
“这样真的可以吗?”夏沉烟一边浇水一边犹豫。
“当然可以。”陆清玄说,“如果其余地方的气候不适宜淇汤果生长,我们就把它结的种子留下来,带给国都的养花人。”
之前,夏沉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去拜访陆清玄的母亲——如今她被尊称为太皇太后,她不是在修剪花枝,便是在烹茶。
现在,她感受到一点点快乐。
她有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可以栽种沿途看见的花木蔬果,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也很好,十分理解她。
她不再孤独寂寞,走在路上看见云彩时想到他,看见树木时想到他,就连风吹过脸颊,都让她想起他轻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