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者, 卑之
殷天回到床上,拥着被子,“既然要坦诚相待, 那就说说吧, 这本是什么?”
她把黑皮书炫目的书皮拿掉, 露出它原本样貌,笔挺地举在手里。
沧桑且浓烈的污渍和血迹, 透过时光的积蕴熠熠生辉。
它是黑色却绚烂出一团团融光, 热气腾腾地包囊住了一个家族的智慧和波澜。
“真是什么语?”
米和脸色一寸寸灰败,垂下眸子, “Zwarboek, 荷兰语。”
“什么意思?”
“黑皮书。”
“谁的黑皮书。”
米和难以启齿,双拳攥了松, 松了攥,堪比上刑场。
刽子手两腮一鼓,含酒喷刀, 那酒沫星星点点全落在了他脸上,又呛又腥。
铁锈的腥。
“这是你们米家镇宅的物件儿, 具有传承性质。当初我们还不认识, 话都没说一句,你就把它给了我,什么意思?”
殷天翻开用便利贴粘黏的每一页, “帽针杀人, 在19世纪初, 6寸甚至更长的帽针是女性古怪的防身和杀人工具, 瞄准左胸肋间插入心脏, 能快速丧命, 也可插入耳道,形成脑出血,放缓死亡速度。”
她轻轻地翻,有几页像是被红酒浸染,很薄脆,“这一页,详细写明了对花生严重过敏的人只需少量花生油就能诱发 anaphylactic reaction,俗称过敏性反应。
“还有这一页,记录了天使尘的爆发性危险,少量多次后能直接比拟精神分裂,会引起‘诱发性’妄想,就是这个让阿春身陷幻境,不停地手起刀落斩杀对方,就算警方不击毙她,她的精神全面崩盘,她会一次次自杀,无法久活。”
“这里,血液的秘密,高烨接受过骨髓移植,在现场杀人留下血迹以模糊侦查方向,这些都是从医学、历史、刑侦的理论,被抽取成了一个个杀人方案。”
米和觉得头颅已贴在木桩上,那大刀高高举起,不过几秒就会斩断他脖颈。
那是好的,听说有能力不济的刽子手,或是钝浊的刀锋,来回拉扯,脖子会粘连,当断不断,皮扯着,脑袋一会向左摇摆,一会向右晃荡。
殷天执着不弃,盯着他,“高烨曾留学英国,庄郁留学美国,闫朔长期飞国际航班,有人在用这本书兜售杀人方法,他们在国外达成合约。是你的父亲对不对,是米卓,你父亲在你母亲死后,无法走出至暗,给心里有仇恨的人,私人定制复仇方法,对不对?
米和猝然抬头,噙满深幽的绝望,“对,是我父亲。”
“你一早就知道?”
“知道。”
“你知道庄郁,至始至终都知道她是凶手,你看着我跟个疯子一样转悠,好玩吗?”
大刀骤然下落,米和霍然闭眼。
该来的终究来了。
头颅断裂的时候,他听见沙沙的风声,不似淮阳的朔风,而是南方拂柳的春风。
这是家乡的风,他孤注一掷地北上淮江,结果还是功亏一篑,他突然怀念起维港的风,天星小轮的月和太平山璀璨的星芒。
殷天一直关注着他的神色,米和面庞呈现着一种凋零的纽结。
于心不忍,她放下黑皮书,“等你伤好了咱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