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四月, 佟闻漓回到西贡。
Louis并未同行回来,他困在巴黎阴寒的早春。
来机场接佟闻漓的是阮烟和来福。
来福见到佟闻漓,一个飞身跑上前去, 在那儿扒拉着她的腿,嘴里还呜咽着,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近一番, 以表这段时间分离带来的思念。
佟闻漓先抱了迫不及待的它,继而张开手来抱阮烟, 阮烟却逃到一边, 嫌弃地躲开了, 说这样算起来,她和来福就是拥抱了,她才不要和这只傻狗拥抱。
佟闻漓却不由分说地硬要抱上去。
她把烟烟抱在怀里,很用力。
阮烟原来张开的手微微一愣, 而后叹了一口气, 抱上来,在那儿拍着她的背。
“瞧你那样子。”阮烟依旧懒洋洋地在那儿跟她开玩笑, “巴黎日头是不怎么晒吼,咱俩抱在一起,跟两块黑白巧克力似的。”
佟闻漓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人冷涔涔的味道,站在西贡白晃晃刺眼的日头下, 感受久违的直辣的灼晒感。
“怎么说, 请我去你那个大别墅坐坐?”阮烟这样建议到。
烟烟还没有去过先生在西贡给她造的那个房子, 她回西贡回的比她更少。
佟闻漓带她去了那栋房子。
逛了大白天总算是逛到尽头, 阮烟抱着手在那儿说,行啊佟闻漓, 开眼界了,这房子她满打满算从十八岁开始打工打到八十岁赚来的钱,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佟闻漓说,她也买不起,是先生送的。
阮烟说,不重要,那就是她的,她站在那雕花廊柱旁,看着圆顶拱门说到,谁能想到他们从前一无所有呢。
佟闻漓却说,她要把这房子卖了。
“卖了?”
“我要走了,烟烟,我得到了国内的一份工作,我往后……往后不在巴黎、不在河内……也不在西贡了。”
原先靠在柱子上扣着指甲的阮烟听到这话,眼里露出难得的认真,浅蓝色的眸子在判断出来对面的人说的是事实后,露出那难舍的忧伤,但那忧伤转瞬即逝,随即就是温暖的恭贺。
“可以啊小玫瑰,你终于要回到中国了。”
“恭喜你。”
她由衷地这样说到。
佟闻漓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她戴上面具地笑,在那一刻像是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一样。
“什么时候走?”
“等毕业仪式一结束。”
“那我还能送上你,我去日本的签注7月份才下来。”
“去日本?”佟闻漓同样对这个消息措手不及,“你去日本干什么?”
“Ken新签的俱乐部在日本,我们打算去那儿定居。”
“要去新的地方生活了吗……”佟闻漓念念有词,“那你去了日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还做音乐吗?”
“不做了,等乐队招到了靠谱的主唱之后,我就可以彻底退出了,我想招个男主唱。”
“为什么?”
“女孩子在这一行太难混了。”
“那你呢?”
“我?”
她耸了耸肩,轻松地说:“我不唱歌了。”
佟闻漓站在那空旷的白玉地面上,看着两个孤单的身影倒影在地上,她低垂着头,想起她们曾经那一场叫做意外的相遇,想起那天夜里她给她唱她的原创歌曲,想到那孤灯下她坚定的认为,烟烟是那只羽毛鲜艳无法被关住的鸟儿。
“瞧你那样。”阮烟走上前来,拍了拍佟闻漓的胳膊,“饭都吃不饱,现在谁还唱歌啊。那是好事,我只需要在家当全职太太就可以,再也不用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阮烟声音微微上扬,像是努力在表达她对于那种生活的羡慕,但她还是没学会怎么真的去真的流露出对于“做全职太太”这件事真的热爱和喜欢,所以她用那样的语气说那样的话的时候假得要死。
“真的不唱歌,不做音乐了吗?”佟闻漓依旧没有放弃,说那样的话的时候甚至头也没有抬。
“别可惜,我折腾了这么多年,要是能做出来,早就做出来了,我放弃了,我投降,确定我不适合这一行,阿漓,挺好的,我去找找看人生有没有另外一种存在的意义。Ken等我太久了,我已经浪费了他好几年的青春了,我不该总是那么自私地总是希望再给我一点时间,总是去想象或者再过一年,再过半年,甚至再给我两个月、一个月,或许明天,我就成功了呢?但明天永远都来,我却永远都是老样子。或许我真的没有天赋,也没有这样的能力能在这一条路上走,我已经收起我的天真了。小玫瑰,别为我难过,就向我不为你的离别而难过一样。”
可事实上,他们要怎么才能不去难过呢。
烟烟一定会为她的离别而难过,她也一定会为了烟烟的放弃而难平。
只是那是谁都不能干预谁而做出的决定。
但世界那么大,未来山高水远,要再见一个人,真的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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