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陆晚给陈近理打电话的时候, 他正靠在海水缸边伺候他的鱼儿子。
前几天怀孕的白鳍鲨生了两只营养不良的崽子,脆弱到不得不把它们从海水缸里捞出来隔离培养。
看着拖着营养袋,像是小蝌蚪似的在隔离箱里游来游去的鲨鱼幼崽,陈近理淡定地挂掉了陆晚的电话, 告诉她, 自己正在开会。
聊天记录停留在上次陆晚得到了实习申请的回复后活泼的回答那一段, 与陈近理今日那句冷淡而不失冷静的回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近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选择研究海洋生物的绝大多数原因大概就是因为相比起人类社交, 与不需要感情回馈, 也不具备情感互动功能的海洋生物相处更让他觉得自得——
过去一段时间,没事干时他选择和贺津行待在一块儿大概也是因为这种原因。
贺津行做得最绝的的时候, 可以比眼前的白鳍鲨更安静,更冷血。
对于这点两人倒是很有默契, 以至于他昨晚发信息问陆晚申请了什么职位时, 陈近理都不用问他想干什么, 直接打电话给助理, 让他替陆晚调岗。
——效率社交。
陆晚的电话被挂断就没有再打来。
陈近理坐在海水缸边有点想要发笑,陆晚还是有点天真在身上,为了争取这个职位,甚至说动了周雏来找他——
可怜周雏这个蠢货,大概人至中年神志不清真的以为自己是盘菜, 前脚刚得罪了徐慧, 居然还认为他这个准备要下岗的姐夫,还能在他这说上话。
也正好, 送上门来的脸, 不踩白不踩。
虽然陈近理和徐家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亲密, 但勉强也维持着正常的来往走动。
徐慧这个名义上的姐姐最近对他不太满意, 主要是因为那天陈近理没能留下周雨彤最后让她跑了出去,面对徐慧的质问,他也不能说那天她真实跑掉的原因……
对这件事,徐慧挺生气的,且这份生气一直持续,早上陈近理和她通话就能听出来,怨气满满。
——周雨彤还没回家?
——在酒店。
——这么多天一直在酒店?
——对。
——……和谁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
然后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掉了。
陈近理想到这,叹了口气,所以说人类之间的社交使人疲惫,希望他给周雏下马威的事情快点传到徐慧的耳朵里,让她下次至少等他把话说完,再挂电话。
手伸进鱼缸里懒洋洋地戳了戳白鳍鲨的背鳍,目光懒散的陈教授没来由地响起了那日小姑娘从他家离开时的那一幕——
电梯的门缓缓在他面前关上,透过越来越小的门缝他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周雨彤向来是个眼泪很浅的家伙,是一言不合就掉眼泪的娇气性格。
可她那天没有哭。
只是堆满的眼泪永远堆积在透红的眼角,唇边仿佛还带着上一秒与他拥吻的潮软,她死死地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当时陈近理感觉到一丝不同,他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想法最多是对晚辈半夜出门的担忧,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好像心脏也伴随着下落的电梯一点点的下沉。
微妙的、想要追上去的冲动有那么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但很可惜,也只是一瞬间。
回过神来后,他盯着已经到一层的电梯发呆了半分钟,然后转身回到还开着房门的家里,低下头发现虽然追出门前换了室外拖鞋,但是其实他的拖鞋穿反了。
“叮”第一声,微信提示音传来。
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晚发微信问他是不是因为苟安。
陈近理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没理会,倒是注意到了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是午餐时间。
……
江城海洋研究所距离江城A大并不远,基本共用一条商业街。
午餐时间,平价一些的餐厅人来人往都是学生,陈近理无意和他们挤,选了一家相对价格高人也比较少的西餐厅。
结果进门就看见角落靠窗边坐着熟悉面孔。
几天前半夜从他家离开的小姑娘此时身着一件深蓝色卫衣外套坐在那,在她对面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两人相对而坐,陈近理注意到周雨彤身上的外套是男款的。
等她动了动换了个角度,他清楚地看见外套后面有“海城师大第二附属中学”的字样,下面是“LIDU”的名字拼音。
李渡,海城娱乐业领头羊李容城的独子。
玩娱乐圈的,黑的白的灰的通吃,平移过来江城,至少也是个和贺家平起平坐。
几天没见,周雨彤看上去挺好的,眼下笑容灿烂,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着什么。
陈近理的目光在她明亮的双眸以及坐在她对面那小子剃的像劳改犯的短发上扫过,抬脚就想走过去——
却在这时,周雨彤不小心碰到了汤碗里的勺子,勺子飞出来,大概是奶油蘑菇汤之类的东西溅在她衣服上。
周雨彤倒吸一口凉气捡起勺子,嬉皮笑脸地望向坐在她对面的人,后者愣了愣后,那条强壮于一般高中生十倍的长胳膊伸过桌子,两根手指一把钳住小姑娘柔软的脸蛋:“你他妈,考虑一下青少年阿尔茨海默症?!”
“哎呀,”被掐的脸嘟起来的人笑嘻嘻,“你放开我,我替你擦干净。”
李渡放开了周雨彤,不幸的是深色卫衣沾上了奶白色的浓稠汤汁哪里说擦就擦的掉,李渡看她越擦那个白色的痕迹面积越大长相越可疑,简直头皮发麻:“早知道衣服不借你,老子明天比赛怎么跟队友说!!”
“你就说你男朋友不小心弄上去的。”周雨彤扔了纸巾,“年轻气盛,他们会原谅你的。”
李渡抓起了手中的牛扒刀:“我是真的想给你一刀。”
周雨彤笑到拍大腿。
陈近理忍无可忍,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