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玳突然离开,弘晳其实是很担心的,恨不得也跟着追出去。
可眼前是他布局许久的局面,容不得他就此抛下离去。
小福晋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性子,她突然离开一定是有她的原因在的,可弘晳便是怎么想,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只猜测,大约是先前独自面对康熙,让小福晋吓到了。
她膝盖上的伤许是很疼,实在待不住,就先离开了。
剩下的事,已经不需要端静公主他们在这儿看着了。
这是他与皇上之间的事。
弘晳做主,让端静公主他们走了,迪雅也被送走了,自然有她这个罪人该去的地方。
康熙见苏玳突然离开,自然不满,可看着弘晳这样目中无他的安排,方才弘晳说的那些话,在康熙脑中翻江覆海闪现。
盛怒之下的帝王开始出现心慌气短的情形,这是他的老毛病了。
若是不控制心情,很可能接下来就要手抖要晕厥,就又要生病了。
康熙不想再体会那样的痛苦,他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经过那么些大风大浪的帝王,也不是真的被这样一气就气死了。
殿中只剩下弘晳雍亲王还有隆科多的时候,康熙琢磨透了弘晳的用心。
一方面,为弘晳的安排与魄力感到欣慰,这就是他教养的好孙儿。
一方面,又为弘晳表现出来的攻击性和展露出来的势力感到心惊。居然连老四和隆科多都站在他那一边。
康熙的心情矛盾至极。
“你心里,就这么恨朕吗?”康熙问。
他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小时候就失去阿玛额娘。是太皇太后教养长大的。
能这样不留脸面说他的,只有太皇太后一个。等到他渐渐长大后,太皇太后也不会这样说他了。
这几十年里,居然出了个胆大包天的皇太孙敢这样说。
他不为大清好,弘晳就是为了大清好?
内耗争斗储位,这难道不是为了大清好?大清有了皇帝,又有两个储君,权力分散,这就是好?
君权,始终是最高的。大清重,君王更重。
他教养弘晳这么些年,倒是把这孩子养成了这样的心思。与他相悖,偏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老四站在他那边,也觉得他这个阿玛做皇帝做的不好吗?
弘晳道:“玛法永远不会明白孙儿心中所想。也永远不会理解太子与臣的处境。”
恨吗?弘晳想,那肯定是有恨过的。
如果不恨,他也不会站在这里,和康熙分庭抗礼了。
康熙说:“那你想要什么?要朕退位?要皇太子即位,你再为皇太子?”
弘晳看着康熙,说:“玛法退位,还是太上皇。皇上和太子,也没法违抗太上皇的政令。”
康熙道:“那你想如何?把朕杀了?”
弘晳道:“玛法错看孙儿了。臣只是想,玛法年迈,身子骨也不好,还是好好养病。朝政之事,交给臣摄政就好。皇上一向看重雍亲王,有雍亲王从旁协助,皇上可以放心。”
“你居然想摄政?”康熙道,“那若是朕不准呢?”
弘晳的强势,无端令康熙想起了当初的鳌拜。康熙平生最恨受人挟制。
弘晳垂眸轻轻笑起来:“皇上不准也没什么用。孙儿的性子,玛法是最了解的。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孙儿多年经营,若此刻不能得偿所愿,那就闹个天翻地覆,又有何妨?”
“玛法若不介意许多事闹得天下皆知天下大乱,一概局面全部失控,那就试试吧。”
这话令康熙面沉似水。
弘晳的性子,他自然了解得很。正因为了解,才是不敢赌。
这孩子疯起来真的很疯。康熙不敢冒这个风险。
康熙想,他居然也会有生出不敢的这一天。
更要命的是,他纵弘晳日久,根本不知道他这些年下来经营到了何种程度。
康熙现在有理由怀疑,大阿哥和老八都是栽在弘晳手里的。可叹没有证据。
康熙看向雍亲王:“老四,你也纵着他这样对朕?”
雍亲王一直沉默,此时才抬眸,他的目光坚若磐石,他跪下来:“阿玛年高,请皇太孙摄政。阿玛可以安心休养身体。有儿臣从旁协理,必不会有事的。”
那日在苏园,雍亲王被请去和弘晳说话。
叔侄俩敞亮的谈了一回。
弘晳将那个历史上他们的事都说与他听了。
胤禛听完后就大哭了一场。如何能不哭呢?竟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有那么难的时候。
胤禛不想有那样的局面,为储君之位,兄弟几个离散成那样。最后他兢兢业业做皇帝,没活个十来年就没了,老十三居然没的比他还早。
弘历当皇帝,还把弘晳给弄死了。
胤禛不能接受。在这儿,又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大清。
他始终觉得皇上不是那样绝情的人。那么疼爱弘晳的一个人,最后怎么可能真的忍心要这么对待太子和皇太孙呢?
胤禛不愿走那条路,在还没有走上那条路的时候,他就打算跟着弘晳干了。
哪怕是跟皇上对着干,也要保住他,保住老十三,保住太子与皇太孙。
此消彼长,总有一方是要占上风的。
隆科多是自己凑上来的,胤禛听过弘晳的话后,知道了历史上的那些事儿,毫不犹豫的把隆科多拉下水了。
看胤禛这样,康熙就知道今日这事,不可转圜了。
他以为是占了先机,却不料是中了弘晳的计策。
这一局翻不起来。
且不知弘晳之后还有什么布局,康熙身体撑不住,心力不济,倒不妨答应了他。
横竖西北那边稳定后,老十四就会回京的。等老十四回京,再做计较不迟。
康熙心里终归还是忌惮弘晳的。
弘晳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上辈子就是疏于防范,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这会儿就不会再有了。
他要的不是鱼死网破,也不是两败俱伤,是万无一失。
是康熙怎么挣扎,都没法子斗过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