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北方城市不论大小, 都陆续下起了雪。雪絮忽而若隐若现, 忽而长洒不休, 堆起短则紧覆地面、长则厚达一尺的积雪,将长江以北裹在白茫茫的雪光中。
沈落雁身着素黄衣裙, 掠着如云秀发,坐在正对窗户的软榻上,悠闲地喝茶赏雪。屋中铜炉飘出沉香气味, 炉中炭火炽烈, 炭块烧的通红, 驱走了从外吹来的寒风,满是富贵闲暇气氛。以她的武功, 并不在意这点寒冷, 之所以点起炉子, 只是习惯使然。
她饮完香茗, 放下茶杯,忽然像是想起了好笑的事情, 侧过了头, 对苏夜笑道:“二小姐, 你现在声望之隆, 如日中天。纵观中原东西南北, 无不瞩目于你的下一步计划,希望你再创出令人惊叹的奇迹。不知你心中作何感想?”
苏夜亦是一笑,坦白道:“我没有任何感想。”
沈落雁愣了一愣, 露出有点天真的情态,娇媚地道:“换了是我,看到散真人、宋阀主、邪王等人一一落败,总会有些志得意满之情。”
苏夜笑道:“你是你,我是我,每个人的想法各有不同。倘若你把武功练到我这样子,应当也不会在意虚名,只觉这是武道上的必经之路。”
她这么回答,可以说准确,也可以说不准确,因为她产生过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譬如说,她很不愿意恃强横行,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压他人低头。但大部分人想法恰好相反,即便嘴上不认,照旧在看到绝世高人时,自动生出仰慕之情,不知不觉听从对方吩咐。
那么,用口才说服他人的,就比用武功吓唬的更加难得。
名声绝非目的,完全不值得重视,而是一种手段,可以用来达成真正的目标。若用宋缺、宁道奇等人作为例子,更能体现出现实何等无奈。
他们都算正道中人,成名前后从未作恶,亦很看重后起之秀的心地为人。可她是因为武功高,才能得到他们的平等相待。否则,就算她长出三寸不烂之舌,站在道德高地上,把道理说的天花烂坠,也难以改变他们的理念。
宗师尚且如此,普通人还用说吗?江湖中人若肯讲人情道义,拒绝恃强凌弱,已经很难得了。
石、祝两人身亡那天,师妃暄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却因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长安城中四处寻找,错过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决战。她赶到时,一切已尘埃落定,只能看着被掀翻的正厅发呆。
她们似敌非敌,似友非友,大敌一去,场面十分尴尬。幸好师妃暄明白来龙去脉,无意为难她,事先拒绝参与围攻,此时得知邪王阴后双双过世,也不曾多说什么,反倒帮她疗伤,助她安全离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