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在千多年后,改称天门市, 与合肥直线距离在四百到五百公里之间。也就是说, 这两座大城相距约有千里之遥。平民百姓很少出远门, 更难以想象奔波千里的滋味。纵使惯于行遍天下的商队,也要按货物与货车数量, 用半月甚至一月时间走完这段行程。
但隋末义军四起,攻城掠地,从军者往往身不由己, 来到平生听都没听到的大城村镇。以往定居于当地, 安居乐业的百姓也无法幸免于难。
他们遇上军纪严明的义军, 就算十分幸运了,至多生活不够方便, 以及要向义军提供军粮、布匹、武器等必需品, 若碰上江淮军之流, 只能向上天祈祷, 希望自己别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厄运。
而在战乱时期,江淮军甚至不算最差的军队。大战之后, 战败一方当中, 常有残兵自发逃亡。他们路过某个村庄时, 无论隋军还是义军, 都早已忘记军纪的约束, 亦不想再回生死搏杀的战场,遂三两成群,八九成队, 更有甚者,由性情残暴之人为首,结成一个小小军团,抢走路上见到的值钱财物,以及容貌出众的民女村妇。
有些时候,乡人自发聚众抵抗,就此引出另一支起义的义军。更多村庄并无这样的能力,无不束手待擒,所求唯有这些煞星速速离去。
苏夜前往竟陵前,已知竟陵当下的局面。竟陵一带,正被号称“迦楼罗王”的朱粲控制。迦楼罗鸟性情凶暴,以天龙为食,由此可见朱粲的野心。
他本是隋朝县吏,平定盗匪时率大军逃亡,成为一支声势浩大的义军。杨玄感叛隋后,中原各地似乎受其激励,数年间烽烟四起。朱粲只能算其中之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此人性情极其凶暴残忍,没有建立根据地的习惯,统领军队四处劫掠,倘若没有军粮,就抓走统辖地区中的妇女儿童,烹人肉为食,又强迫壮健的男子入伍从军。他本人从不以此为耻,还津津有味地说:“世间味道最美的食物便是人肉,只要我自己的势力得到了满足,管别人去死。”
这并非他的原话,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因此,迦楼罗军如地府中走出的恶鬼军队,名声差到不能再差。他们走到哪里就抢到哪里,无论面对微末村庄,还是巍巍巨城,都毫不留情地大开杀戒。由于天下大乱,无人阻拦他们的进军,要等杨广被弑当年,朱粲才被仍隶属于隋室的马元规击破,逃到北方的南阳,却又于当年东山再起,充分体现了“祸害遗千年”的正确性。
如今杨广兀自健在,隋军亦未击破迦楼罗军。这两件事发生后,竟陵将会人去城空,成为无主之地,然后被原为隋将的方泽滔兄弟占领,建立独霸山庄,等待归顺明主的时机。
苏夜每想到竟陵,就觉得愁肠百转。竟陵位于汉水附近,飞马牧场也一样。牧场中有数万儿郎,骏马更数不胜数,其实是不可小觑的力量。但商秀珣并无争霸天下的意图,住在牧场小楼,随时准备看顾她的鲁妙子自顾不暇,牧场又确实缺少战将、军师一流的人物,至今未能解决威胁牧场的贼寇问题,遑论出山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