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我不喜欢他们◎
要办大事, 木子君先去见的是Ryan。
从西澳回来以后宋维蒲彻底把Ryan从他的警备清单里移了出去,两个人都把他当成一个交流养狗知识的朋友。扪心自问,Ryan也的确从来没对狗以外的东西展现过太大的兴趣——除了射击。
第一次是木子君和宋维蒲一起带他去的, 他天赋绝佳,木子君发现他对这种需要隔绝外界打扰的事都很有天赋, 或许这是上天在夺走他一些事时额外赐予他的东西。去了没两次, 他就去申请了持枪证买/枪,不再使用射击场的公用枪支。
澳大利亚只有本地公民可以合法买/枪, 木子君虽然也动了这个心思,不过目前能做的也只是和Ryan一起去射击场的时候摸一摸他的枪管和弹夹。他发挥尚且不稳定, 专门买了空弹包用来训练, 只有弹壳和底火,没事的时候就让木子君给他指导一下。
见完了Ryan, 木子君还在计划怎么让那个混蛋Johns上钩的时候, 对方竟然一头撞过来了。
前两次咨询下来, 苏素和木子君隐约提过, 除了Johns本人, 他父母的问题也很大, 总是在过度纵容和过度干预之间两极横跳,第三次的咨询前半段她要单独和他父母对话。这种家庭性质的咨询近年来也很常见, 他们第三次来诊所的时候, 木子君便把这对父母先送进了咨询室。
心理行业的确带有一定服务性质, 尤其是对她这种还在实习阶段的助理而言。纵然心里十二分不情愿,她还是按照惯例给他倒了杯水送过去, 并且把苏素嘱咐她的问卷带过去给他填写。
John和她都是19岁, 但木子君几乎没有从他身上感到一丝成年感。和任何一个她在街头碰见的无所事事的澳洲青少年别无二致。她俯身放水杯的一瞬间, 对方忽然从沙发上弹起来, 伸手就拽住了她胸前垂落的项链坠子。
细线从颈后勒入皮肤,她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向他,用英文询问道:“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自认算不上对外国人脸盲,但Johns实在长了一张不折不扣的白人青少年平均脸,找不出任何足以描述的特点。两个人对视片刻后,他脸上泛起一抹笑,手上力度加大,把木子君拽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想和你睡要多少钱?”他问。
木子君并没有动。
细绳深嵌入脖颈,她手捏住纸杯一侧,微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纵然并无特色,但她仍然想记住这张脸,也让他记住自己的样子,并在日后每次想起她的时候意识到,不是任何人都对他束手无策。
Johns显然也没想到木子君会是这种反应,他微微松手,项链的珍珠坠子便落回她胸前,又荡回去,在半空中来回。木子君松开捏住纸杯的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身子俯低,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话。
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后,她又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随即从他身边离开了。
***
国外的街区似乎也是被阶级分化过的。
其实住在第一个房东家里时她就有这样的感觉了,不过后来被宋维蒲接去唐人街,地处市中心附近,治安也很好,她也就忽略了这个问题。后来因为实习解锁不少新街区才发现,贫富分化可以直观到从街道建筑上就有不同。
或许贫富差距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治安差距。一些街区是出了名的乱,聚集的都是非法移民和流浪汉,街上不少人走路的模样昏昏沉沉,身上味道刺鼻,一看就知道是嗑了药。
Ryan的住处已经算得上北区里治安尚可的了,再往北走,有些地方街上哪怕白天都没有人影,只有晚上才有些昼伏夜出的无业游民流窜。木子君听说警察几乎不大管这里,本身出警速度就很慢,如果报警地区是这里,更可能的是要责怪报警的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就是她约Johns见面的地方。
其实她对这里还真不算陌生,因为这座街区有一个封闭式疗养院,木子君来拿过三次资料。宋维蒲自从上次她被人尾随之后就不大放心她一个人乱跑,三次都是开车送她过来。他对这边也不熟,第三次来的时候直接卡进一条死胡同,倒了很久的车才退出去。
她那天靠在车窗上往外看,有个路牌一闪即逝,写着:337-339 Hell St。
“真会起,”她转头冲宋维蒲感慨,“地狱路,外国人就是不图吉利,就像那个码头叫Lost at Sea。”
宋维蒲抬头看了一眼。
“……”他踩油门飞出了巷子,“看清楚点,Hill,是被人恶作剧涂的。”
木子君恍然大悟。
不过这个名字还真是很符合她现在要做的事。
他一定会来,因为她那天给他许诺了超出他预期的丰厚回报。天色将明将暗,北区脏乱的建筑群在这天色下显得更加破败。在这个明暗不再分明的时刻,善与恶的界限或许也不再分明。
Hill St是两面红色石砖砌起来的墙壁,宽度大约够一个人伸开双臂。巷子上面是交叉密布的电线,上面悬挂着不少用绳子绑起来的球鞋。宋维蒲以前和她科普过,少去这些地方底下站着,一般挂鞋意味着这片地区存在非法交易。
而目前,木子君就站在这片被他几次告诫远离的区域,好整以暇地看着远处一个身影摇晃着朝她走了过来。
她手上还有方才捏着粉笔留下的灰白,木子君瞥了一眼指腹,将那层灰白蹭到墙面上,继而抬头迎了过去。不出她所料,没等她接近,对方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的调戏起她,用词极大的扩充了她此前空白的低俗语料库。
木子君还是很和善的冲他笑,她实在没有精力在为他设计第二种假装友好的表情。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木子君忽然顿住了脚步,然后微微后退。
她不开口,只是向后退,手指抬起来冲他轻轻勾了一下。Johns看了一眼那个漆黑的巷子,脸上的神情更加兴奋,伸手就要来抓木子君的胳膊。
她迅速避开,又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隐身入巷。
Johns紧随其后。
下一瞬,巷子里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伴随着一阵凶恶残暴的狗吠。巷子里转瞬被英文的求饶声充斥,木子君在白光亮起之前关掉手机录音,然后抬头望去——
这是一条死胡同,Johns已经被站起来半人高的巨型狼犬Steve逼到了靠墙的位置。灯是她从楼下卖灯具的库房里找的,年代虽久,不过放进电池,亮度还是颇为骇人。Johns被狼狗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在灯光下无所遁形,而在他身后的墙面上,是她刚刚用粉笔画出的人张开四肢站立的形状。
木子君还没有发令,Steve四肢岔开站在Johns面前,灰色皮毛在白光下泛着银光,以假乱真的一头狼。她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走到Steve身后,摸了摸它颈后的皮肤,而后抬头望向Johns。
他看她的眼神称得上惊恐。
木子君看到他迅速的摸索自己身体上下的口袋,然后把手机和钱包都掏了出来。这大概就是他以前堵别人的目的吧,可惜木子君已经不是十岁出头的小孩了,这些东西于她而言,也太过幼稚了。
她笑眯眯地和Johns对视着,然后从身边一个看起来已经报废的铁皮桶里,慢慢掏出一把口径7毫米的霰/弹/枪。
是Ryan的枪,不过是她陪着挑的。
Johns本就被狗吓得紧贴墙面,双手抱头,看到她拿出枪的那个瞬间,情绪似乎更是彻底崩溃。他或许也想不明白,明明在心理诊所见到她的时候觉得这个华人女孩毫无杀伤力,但从他走进这个巷子的那个瞬间开始,她手里的巨型犬和枪,都对他产生了这样大的威慑力。
“对不起!”他抱着头瑟瑟发抖,用英文慌张地和她道歉,“我不该骚扰你,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我……”
“站起来。”木子君简洁地发出了指示。
Johns茫然抬起头,白光照亮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瞳孔在光线的刺激下迅速收缩。木子君似乎没有耐心重复第二遍,直接抬枪朝他脚边的地面开了一枪。
他又鬼哭狼嚎了一阵,但身体听话地直立起来了。
她并没有大胆到真的在枪里装子弹,里面只是带有一定杀伤力的空弹包。不过Johns这种只会在未成年时期耀武扬威的小混蛋显然分不清空弹包和实弹的声音区别,只是脚边溅起的一片尘土,就足够他哭着求饶了。
方才准备得匆忙,焦距还有些偏差。木子君简单调试了片刻枪械,金属枪身发出骇人的声音,Johns抱着头站直,后背贴近墙壁,对她接下来的行为又恐惧又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