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会说擦浪嘿呦,我爱你◎
“你说今年不想回来过年了?”话筒里的女声略有错愕。
“没有, 我随口一说,”木子君架着手机在桌上吃早餐,心不在焉地回答, “还得回去看爷爷不是。”
唐葵演出结束过去一周了,木子君也一周没见过宋维蒲, 听由嘉说是在做那个比赛的前期准备。她每天学校家里书店三点一线, 心里对宋维蒲那天表现出的积极性打了个叉。
根本不禁夸。
“还说你爷爷呢,”木子君听见她妈叹了口气, “身体倒是恢复了,脾气越来越怪。现在谁也不见, 上次说过年也别去找他……”
“不能教他用手机吗, 我可以和他视频的。”木子君说。
“门都进不去。”那边回答。
“那你们下次能进门了和我说,我看看他, ”木子君咽下最后一口麦片, “要是连我也不让进, 我过年就不回国了。机票还挺贵的, 没必要花钱回去见那些人。”
手机里的女声静了一瞬, 继而略带内疚地问:“那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可怜呀……”
“我回去才可怜吧, ”木子君把手机架在水池旁,在冲洗盘子的水流声里反问, “小时候的事你忘了?”
甩了下手上的水, 她说:“快上课了, 我先挂了。”
对话被掐断在骤然退出的通话界面上。
上午还有课,木子君回卧室把上课的东西整理好, 一出门, 正碰见新加坡室友从楼上下来。对方红着眼圈, 看了木子君一眼, 又一言不发地摔门而出。
木子君:……
这人是真的很奇怪。
十月已至中旬,天气暖了太多。教室外树影婆娑,映得室内的光线都是一片青绿。木子君完成了课堂讨论,临到快下课,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上弹出消息提醒。
River: [你晚上来书店吗?]
好,您还记得我啊。
木子君等到这节课上完才慢吞吞掏出手机回复。
Kiri: [去]
River:[嗯]
木子君:……
他可真是无意识气人第一名。
退出和宋维蒲的对话框,她又打开和由嘉的,才发现有条用意念回复的已读未回,她赶忙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由嘉:[你出现了]
由嘉:[我以为你和River一样都消失了]
木子君:[啊?]
木子君:[我以为他在和你忙那个比赛]
由嘉:[不是比赛,他已经把思路做出来了,现在是我在做]
木子君:[那他在忙什么啊?]
由嘉:[他比我们多修了两门课]
由嘉:[他应该是想申Honours的学位然后提前毕业]
由嘉不止一次和木子君吐槽过他们建筑学院的悲惨程度,每次不同学院的人坐一起,“就我们最憔悴”。正常上课且如此,宋维蒲还多修两门,且申Honours学位对GPA要求很高,人间蒸发也……挺正常的。
由嘉:[不理解他,反正我又是想转行的一天]
木子君:[他是不是也想尽快修完本科然后研究生转行]
由嘉:[不会,建筑是他的信仰]
评价还挺高。
木子君笑了一声,把手机收起来,继续赶往下一门课的教室了。
她不知道宋维蒲的“晚上”是几点,不过她最后一门课是五点结束。吃饭有点早,她拎着书包直接去了唐人街。
南半球的夏令时即将到来,天黑得越来越晚。她熟门熟路地穿过赌场,坐着吱呀作响的电梯上楼。最近总来看店,杂货铺的老板娘都眼熟她了,见她从电梯里走出来,还和善地与她点了下头。
书店里亮着灯,宋维蒲显然已经到了。木子君推门而入,一声“嗨喽”就在嘴边,又在看见他的瞬间咽了回去。
不愧是宋老师。
又坐着睡着了。
姿势比上次更嚣张,手臂抱在胸前,头垂着,转椅往后推了半米,双腿叠在书桌上,长倒是真挺长的。
他不适合开店,来人把书偷了他都不知道。
木子君在他身旁站了一会儿,看他也没醒来的意思。本想让他就这么睡着,但观察一番,又觉得他这姿势颈椎早晚要断。
“宋维蒲。”她戳了戳他胳膊。
他呼吸节奏乱了一瞬,眉毛也皱起来,抬手去拂她。但指尖相触的一瞬间,他像是忽然改了主意,把她的手一把攥住。
他力气很大,木子君一时也抽不开,只能低下身子继续叫他。宋维蒲睫毛抖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手上的力道慢慢松懈。木子君赶忙把手抽回来,站得离他远了两步,等他彻底清醒。
手背很热,连带着半条胳膊都有些热。
转椅动了一下,宋维蒲总算睁开眼。他收回腿捏了下眉心,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木子君。屋子里太安静,只有灯管细微的嗡鸣,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木子君知道自己陷入沉默的原因,她不知道宋维蒲为什么也不开口。他是在和她进行什么比赛吗?谁先沉不住气谁先打破沉默之类的。
她多虑了,因为宋维蒲的眼神很快从涣散变得凝聚,回归了他高速运转的清醒状态。他动了下脖子,颈椎“喀嚓”一声,听得她胆战心惊。
然后她看见他手伸向扔在桌子下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个信封。
“你工资。”他把信封扔上桌面,嗓音带点刚睡醒的沙哑。
这次明显比上次厚。木子君往下捏了捏,发现里面还凸起了一块。她把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叠50元面值的澳币和……
一块巧克力?
她哭笑不得的把巧克力拿出来。
“这什么啊?”她拆了包装,抬头看向宋维蒲。
他还很正经:“算Bonus。”
包装上是意文,木子君有印象这是意大利区那边的一家巧克力店。她拆了半块含进嘴里,把剩下半块连带包装还给了宋维蒲。
“怎么了?”
“算Rewards。”
搞什么近义词大赛。
宋维蒲接过巧克力放进嘴里,这两天累到停止运转的大脑仿佛二次开机,他几乎能感受到血糖百分比在飞速上升。抬起头,木子君从旁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到他旁边,拿出电脑,又开始翻译台词。
她这剧本怎么翻译不完了?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
木子君敲了几下键盘,把文档进度往下拖。
“他们加了个角色,”木子君说,“他们觉得整体基调太悲了,让女主角把男主角从枪战里救去苏州乡下以后,加了个负责吐槽的邻居,有了好多新台词。”
宋维蒲偏过身子往她屏幕上看,光标一闪一闪,落在一行标黄的新台词上。
邻居甲:[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还能不陷入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