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替她掖好被子, 出得门去,告知冯贵今日宿在别院,话毕去浴房内冲了个冷水澡下火, 回到正房后令刘媪掌灯。
施晏微叫他在窗边要了一回, 且又哭了多时,身上乏累疲惫, 宋珩放下床帐,掀开被子轻躺进去,她已不知何时浅浅睡去了。
锦被中,宋珩将两条结实如铜铸的手臂环上施晏微不堪一握的楚宫腰,右手稍稍往上寻了个舒适的地方放下, 堪堪握满手。
清冷月光透窗而入, 洒在素色床帐上,平添几分朦胧暖色。
宋珩将头埋在施晏微的脖颈处, 闻着她身上散出的淡淡女儿香,只觉通体舒畅,心安无比。
许是宋珩身上太过温暖, 倒叫施晏微生出些薄薄的汗来, 下意识地将那汤婆子踢远了些,右手伸出被窝放在被子上降温。
宋珩因常年行军, 睡眠极浅, 听觉和触觉亦是敏锐异常, 当下便被她的细微动作吵醒,抓了她的放回被子里。
施晏微恍惚间感到有人束缚着她, 缓缓睁开眼欲要挣脱那道力道, 却被宋珩轻而易举地桎梏住。
“莫要乱动。”宋珩被她蹭得身躯越发滚烫,喘着粗气出声提醒她。
熟悉的男声传入耳中, 施晏微登时清醒过来,很快安静下来,轻声问他:“家主今夜怎的宿在此处?这样于礼不合。”
宋珩低低回道:“娘子今夜哭得这般伤心,着实叫人心疼,我怎忍心弃你而去。”
施晏微听后觉得好笑,心道昨夜他若不来欺负她,她好端端的又岂会哭。
“家主身上太热,怪烫人的,稍稍离妾远些可好?”施晏微话锋一转,温声细语地与他商量。
“娘子当真娇气,不过抱你睡会儿就觉得热,若压着你尽情行起事来,岂不是要热化了你?”宋珩嘴上虽说着浑话打趣她,身体却老老实实地稍稍往后挪了挪。
施晏微叫他这番没羞没臊的话说得又是一肚子气,懒得再理会他,闭上眼睛装睡。
她的气息萦绕在温暖的床帐内,宋珩一脸餍足地感受着有她在身侧的恬静美好,不多时便又浅浅入眠。
这一觉,施晏微直睡到外面天光大亮方醒。待她从床上坐起身子,身边早没了宋珩的影子,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练儿听到屋里的响动,端了铜盆进来搁在面架上,欲要近前扶施晏微下床。
施晏微昨夜并未承受太久,倒不像先前那样发软打颤,谢过练儿好意后自行起身穿衣,问她道:“家主是何时走的?”
“卯正未至走的。”练儿答道。
原来昨夜的那一切并不是梦。
施晏微思及此,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来。心道宋珩从前并非沉迷女色之人,昨夜却是打破规矩在此间过了夜,可见非但没有半分腻味她,反有种越发沉溺其中的趋势。
这于她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甚至可以说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
练儿观她似有心事,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娘子心中可是舍不得家主走?”
施晏微摇头,答得干脆:“自然不是。不过是醒来后忽然想起过往的旧事,心间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惆怅罢了。”
二人闲聊两句,施晏微洗漱完毕,刘媪唤人去厨房传膳,她自来到妆台前替施晏微梳发。
刘媪年岁大,经验丰富,会梳各种式样的发髻,引得香杏和练儿两个时常向她取经,每当她给施晏微梳新的发髻时,两个少女总要站在边上静静看着,听刘媪告诉她们该怎么梳好每一个步骤。
这两日,宋珩不曾往别院来,施晏微心里想着陈让和亲友,胃口就不怎么好,每日只勉强用些清淡的吃食维持体力。
及至十月二十,休沐这日,宋珩卯正起身,洗漱更衣,用过早膳后先往军中去了一趟。
宋清和辰时来退寒居寻他往西城去逛早市,独商陆一人在房中整理内务,听宋清和问起家主去了何处,因道:“家主一早就与冯郎君出府去了。”
“二兄可有说何时回来?”宋清和心内寻思,倘若二兄今日回来的早,等上他一阵子同去也无妨。
商陆摇头,将人往罗汉床处让,答话:“不曾说过。”
宋清和面露失望之色,并未随她往屋里进,只淡淡道:“二兄既不在,我与三兄、三嫂同去就好。”
话毕离了退寒居,自去寻宋聿夫妇。
宋珩自军中抽开身出来,已是晌午,打马往蘅山别院而来,正巧赶上施晏微在罗汉床上用午膳。
施晏微平复好心绪,正欲搁下碗筷起身朝人行礼,宋珩大步上前,笑着叫她继续用膳就是,无需多礼。
小几上不过摆着两道菜,宋珩定睛瞧了瞧,乃是一道葫芦鸡和一道清炒白菘,碗里的粳米饭才堪堪用了两口。
宋珩便叫添副碗筷,往施晏微对面坐下,剑眉微微折起,因道:“怎的只吃两道菜,你身上太瘦了,掐着也没几两肉,当多用些饭食才好。”
话毕又叫冯贵去膳房传炙羊肉来。
这厮在她这里倒是益发不要脸面了。施晏微羞愤交加,偏头看一眼在屏风后做针凿的香杏一眼,蹙眉嗔怪道:“青天白日的就说这样的胡话,不怕她们听见了笑话。”
宋珩不以为意,待练儿添了碗筷进来替他盛一碗饭,便叫她与香杏都退下。
“今晨我已派人去办供奉你阿娘和阿兄的事了,待择定好日子供上牌位,再带你过去好生祭拜一番。”宋珩一壁说,一壁执箸往施晏微碗里添菜。
施晏微在现代时亦不信那些个鬼神之说,平日里只敬而远之便也罢了;然而自她出了交通事故意外来到这个朝代,她的心里就产生了无尽的迷茫与思考。
横竖这于原身已经离世了的阿兄和阿娘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待日后牌位落成,她也的确该去祭拜一回,告知他们这副躯体里的灵魂早已不是他们的亲人杨楚音了。
“劳家主费心,妾先谢过家主。”施晏微舒展眉头,大大方方地朝人施礼。
宋珩垂眸仔细她的神情,见她不似那日夜里那般哀婉凄楚,这才安下心来,刻意放慢进食速度陪她慢慢用膳。
待婢女将炙羊肉送进来时,施晏微已放下碗箸对着窗棂上的方胜雕纹独自发呆了,宋珩见她不过堪堪用了半碗饭,自不肯容她这样,不动声色地往她碗里夹了两块外酥里嫩的炙羊肉。
“再用两块羊肉。”宋珩板着脸神情肃穆地定定看她,命令似的说道,不容她说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施晏微却不顾他眼神里的震慑和霸道,回过神来抬眸看她,一双眉目脉脉含情,温声拒绝:“妾用不下了。”
宋珩叫她那双横波的清眸看得心痒,态度虽软化下来,想法却未改变分毫,只敛目哄她道:“好娘子,且听我这一回。”
施晏微眼见使出美人计也抗争不过,只得点头应下,拿起乌木三镶银箸夹起一块炙羊肉送到唇畔,分几口吃了。
一时饭毕,四个相同衣着的青衣婢女捧来铜盆、清茶、巾子、盂盆进前,宋珩让施晏微先行漱口、净手,而后往她净过手的水里伸了手。
“娘子的一双柔荑当真好看极了。”宋珩直勾勾地看她拿巾子擦完手,没来由的想起书中那句:‘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当下并不避讳还有四个年纪轻的婢女在旁,没羞没臊地将她的一只素手牵过来握在手心细细摩挲,勾起唇角夸赞道。
刘媪见状,忙招呼几人随她退下,待她们出得门去,屋内只余宋珩和施晏微二人,宋珩直接上手去抚施晏微的红唇,还不忘低头看了看抚过她唇的指尖,白净净的,不见半点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