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票,梁姿和清泽搭自动扶梯去展厅。
扶梯在蓬皮杜中心的主体建筑之外,被工业风格的透明管道所包围,一段一段,一直通到楼顶。
梁姿看着清泽,下巴轻抬,眸子里带着小小的骄傲,“一会儿给清老板看看我的最爱。”
清泽:“梁老师说的是画还是自己的学术研究?”
她眨眨眼,“都不是。”
迈上电梯,她在上,他在下,两人的身高刚好齐平。
为了跟清泽说话,梁姿转过身来,倒着站在台阶上。
四目相对,视线也刚好齐平。
梁姿甚至觉得自己还比清泽高一点点。
清泽稍稍下垂的睫毛就在她眼前,又长又密,往下一寸,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正坦然地与她对视,目光没有一分一毫的偏差。
“清老板多高?”
“188,梁老师呢?”
“165。”
“还以为梁老师一米七。”
“早知道就说一米七了,唬一唬清老板。”
电梯慢慢上升,一如满载游客的过山车咣咣当当地驶出隧道,风平浪静地攀爬。
梁姿坐在第一排,却看不到那个失重的顶点,心跳抑制不住地加速——
“快到了。”清泽温声提醒道。
“谢谢。”
梁姿转回去,走出了扶梯。
清泽跟在她身后。
剩下的几段,梁姿没再转过身来。她目不转睛地望向窗外,把清泽晾在了一边。
清泽看着梁姿的侧脸,明白她说的最爱是什么了。
梁姿指了指脏兮兮的窗子。
——就是它。
清泽点点头。
——知道了。
检了票,梁姿带着清泽直接来到了空中走廊。
视线尽头,埃菲尔铁塔在左边,蒙马特高地在右边,拉德芳斯的现代建筑群在正前方,仿佛几块散落在天际线的玻璃小积木。
以此为界,上半幅是一片纯粹的蔚蓝,由近及远,逐渐稀释成淡蓝。
下半幅是半个明媚的巴黎城,成片的低矮住宅楼连到天边,在阳光的照耀下混合成乳白色。
走廊的清新穿堂风吹过梁姿的白衬衫,风干了她锁骨上的细汗。
清泽站在她旁边,躬着上半身,掌心撑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底的广场空地。
梁姿瞄了他一眼。
要不是清泽在这里,她一定再解开一颗扣子。
啧,真碍事儿。
蓦地,碍她事儿的男人转过头看她,问道:“这是梁老师的最爱?”
梁姿点头,“好看吧?”
清泽唇角一勾,“好看。”
梁姿想对他说,巴黎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看到巴黎全景,比蓬皮杜的景色更好看。
可她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马上就不在巴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
就算再来,大概率也不是跟她一起。
梁姿在两个展厅之间的玻璃窗里找到了她需要的资料,是一些泛黄的杂志封面和信件,大多写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密密麻麻,全是字。
要是仔细地读,一两个小时也读不完。
“我不在这儿看,就是拍几张照片,”梁姿说道,“而且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超现实主义的两拨人在发文章吵架。”
清泽笑道:“那梁老师来这儿就是为了看看当年吵架的战况?”
梁姿:“一手资料,很珍贵,最重要的是,引用的时候放心,不用担心把别人写错的引进去。”
清泽:“同意。”
梁姿说着不看,镜片后的眼睛却在仔细地端详这些百年前的纸张。
她将挡住视线的额间碎发抿到耳后,微微弯腰,时不时地用纤细的中指扶一下眼镜的金色鼻托。看完之后,她用手机把文件一一拍了下来。
清泽再次看到了熟悉的神情,在梁姿的脸上。
那是独行其是的热爱。
是一种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同,只要自己去做,就能得到的快乐。
这种时候,她应该和他一样,不喜欢别人来打扰。
清泽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安静地站在梁姿身边等着她。
十来分钟之后,梁姿看完了。见她收起手机,清泽才出声问道:“梁老师为什么研究这个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