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将已经看完的信笺递给林黎。
口中说道:“吴尤传来的消息,说是京郊有几处宅院都有些不对。”
“看着是普通人家,但经常会有些陌生面孔进出,不过毕竟是民宅,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继续慢慢查,此事急不得。”
“至于沈国公府的世子——”
他说着微微抬起下颚:“你自己看。”
林黎的视线已经落在吴尤苍劲有力的字迹上,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根本不在西北,而是一直就在京郊外的天南郡?”
萧珩缓缓坐直了身子,又干脆站起身来。
“这几年,或者说实则是好几年前,三皇兄就曾说沈国公世子沈玉行自小在西北长大,过不惯如今的生活。”
“他在西北有广袤的土地,一望无垠的山坡,还有牛羊成群,而在沈国公府,他却只有规定之内的宅院,就连日常出府都很麻烦,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生活习惯,他都很难适应。”
“更何况当年沈家搬迁时,沈玉行的夫人还大着肚子,实在不宜舟车劳顿,便留在了西北老宅。”
“他既住不惯京城,又惦记着妻儿,当然待不住。”
“西北路途遥远,再后来,他一年里总有大半年时间是不在府中的,最初也曾有人对此颇有微词,毕竟沈国公身子不好,他作为世子光想着自己,实在有些不孝。”
“可沈国公却说,让他在西北待着历练历练也好。”
“再说弱妻和幼儿本就需要他照顾。”
“有时因担心他来回奔波路途遥远会出什么意外,甚至会准许他一年都不回京。”
“到如今,人人都已习惯了他不在京城。”
“沈玉枫闹出什么事,哪怕是父皇都觉得该直接寻三皇兄处理。”
“而提到沈国公府,除了知道沈国公缠绵病榻,世子沈玉行便似乎只是个名称,唯有沈玉枫那不着调的纨绔公子才是真实存在的人。”
萧珩深叹了一口气。
“三皇兄这个人,可真是……”
真是什么,后面并未再说。
但林黎却已经咂了咂嘴:“这般隐忍着放长线钓大鱼,楚王殿下别的不说,耐心倒是绝非常人能比。”
萧珩不置可否,视线缓缓落在外间的地面。
大风吹过,将不远处逐渐凋落的树叶再次吹散,稀疏而泛黄的枯叶在地面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又很快被风卷起到半空。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才喃喃开口:“今年的天冷得很早。”
林黎并不知晓自家殿下为何突然又说起天气,不过此事毕竟很有共鸣,他很快放下之前的话题赞同道:“可不是?”
“这才刚过中秋就冷成这样,如今府中下人都已经提前穿上了夹袄,前些天就连地里的菜都差点被冻死,好在咱们使了法子保住了。”
“再这么冷下去,到了冬天可怎么办?”
“是啊,”萧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重复道,“到了冬天可怎么办?”
原来,一切都曾有迹可循。
那时他满心满意都在想着,该如何替太子争夺皇位,如何保太子储位安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曾被他放在眼里。
皇子间的争斗腥风血雨。
朝臣、世家,京城的富户,江南的富商,都是他可以利用的工具,是他执掌整盘棋局的关键,也是可以随时牺牲的弃子。
而齐国,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用来陷害旁人的一样物件。
不值得给太多眼神,不值得关注,更不值得放在心上。
一个多年前败在萧墨手上的弹丸之地,能对堂堂大梁产生什么了不得影响?萧珩以前一直是这般想的。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高高在上的皇位。
唯有那里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也正因如此,多年后齐国大举入侵才让他们慌乱不堪束手无策。
彼时并非没人反抗,而是在不知不觉间齐人竟已无孔不入,无论是边疆还是京城,漏洞都太多太多,他们便是想补都不知从何处下手。
门外的大树粗壮,好似能抵挡一切风暴,拥有无限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