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几位皇子皆已回府歇息,便是一众大臣亦暂时各自归家,启元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梁帝撑着额头靠在塌上。
一旁的小太监轻轻打扇,张宝全则命人又重新上了一壶热茶。
双眸微睁,眼角的泪水被擦拭干净。
梁帝坐直身子伸手接过茶盏,难得未如往常般细品,而是爽快地一饮而尽,又抬手示意。
连饮三杯解了渴,梁帝这才抬眸。
“如何了?”
张宝全往前站了站,压低声音道:“回陛下,瑞亲王是红着眼睛上的马车,康亲王倒是在旁又劝了两句。”
“齐王殿下和楚王殿下均未多言,便各自回府了。”
“至于大臣们……”
他迟疑地稍稍抬起头,又本能地压下身子。
“这您是知道的,他们自然还是吵闹不休,一路从启元殿吵到乾安宫大殿前,直至出了宫门还在喋喋不休。”
“先前在您面前都还算克制,这一出去,几个冲动的又没忍住动起手来。”
梁帝听到此处,却来了兴致。
“哦?打起来了?”
“可不是?”
张宝全回忆起下面人报来时绘声绘色的描述,表情古怪:“陛下不知,他们打得还不轻。”
“据说是吏部王大人先动的手,当时他与兵部刘大人刚好同路而行,也不知怎么想的,一言不合竟死抓着刘大人的头发不肯放。”YST
“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却硬给人家拽下一大撮头发来!”
“兵部那些人本就脾气暴躁,平日里不先动手挑衅旁人就不错了,如今难得隐忍,却被吏部的官员伤到,哪还忍得了?”
“双方殴打在一处,衣衫凌乱形容狼狈。”
“两部官员相互交好的,少不得在旁加油助威,甚至上前相助。”
“如此又打得落花流水,这大热的天,还在殿中吵了这么久,也不知他们哪来的力气。”
“最后刘大人非将王大人的头发揪掉了双倍多,这才善罢甘休。”
“就这,还是袁尚书在旁调停的结果。”
“倒是精彩。”梁帝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说罢,缓缓站起身:“也不枉朕如此费心,哭了将近两个时辰。”
这话张宝全没法接,他也很聪明地没接,而只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梁帝见他这模样,顿时轻哼一声,抬脚便假装要踹他。
“哎哟!”张宝全吓了一跳,本能叫唤出声。
待蹦跶起来躲开老远,才发现梁帝根本就是虚晃一枪,并未真的抬腿,不由满脸尴尬地抬头:“您吓奴才一跳……”
“老东西,”梁帝瞥他一眼,“你倒是会看眼色。”
没再为难身边之人,他踱步行至大殿门前。
与白日的闷热不同,到了此刻,外头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
凉风渐起,偶尔能听到远处猫儿打架时发出的叫声,梁帝思绪逐渐飘远,又慢慢回笼。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叹息一声。
“谁能料到,泽生最终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张宝全闻言,数次张嘴,到底还是劝了一句:“圣上节哀,是二殿下自己不曾珍惜,肆意妄为才自食苦果。”
“您仁至义尽,便是再想救他,也敌不过他自己胡作非为。”
这话对于他而言,能说出口已万分不易。
梁帝沉默着,最终仰起头来,眼角倒真的有了些许湿意:“罢了,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三十年前,朕将他立为太子,那时便存了让贵妃坐稳后宫,与景妃分庭抗礼的心思。”
“可当日朕虽也别有用心,对他的期待却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