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暮色苍茫。
宫外萧衍的府邸内,显得有些清冷寂静。
两个侧妃难得出门走动。
从前瞧着还算明媚的脸,因没了胭脂水粉的遮掩而略显苍白脆弱。
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
她们之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针锋相对,唯有看透世事般的淡漠平和。
站立院中眺望。
高高低低的树枝延伸往外,院墙之上是逐渐暗沉的天。
这座府邸原先是城中一家富户的宅院,平日里便一直闲置着。
元宵当晚因萧衍受伤临时借出,后又被朝廷出面直接买下。
其中布局颇有江南水乡的柔和。
透过枝桠间冒出的新芽,还能瞧见不远处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但原先的景致再好,现下也只剩荒芜的凋零。
偌大的院子无人照看,花草树木亦无人侍弄,即便能看到几抹新绿,更多的也唯有杂乱无章,不仅毫无美感,还叫人心烦。
两位侧妃迎风又站了片刻。
周侧妃年长些,早年间曾为东宫诞下长子。
她身型瘦弱高挑,体质也不好。
此刻刚有些冷,便本能紧了紧外衫:“天要黑了。”
另一位吴侧妃则稍稍丰腴些,但也只是稍稍。
远远望去,同样是风一吹便要倒的模样。
听得周侧妃之言,她抬起头没什么情绪地道:“黑便黑吧,难得能出来透透气,姐姐在那屋子里还没待够吗?”
“就连珠儿都去后花园玩去了。”
珠儿是她与萧衍之女,从前便不受重视。
而今却因身份之故不得不随她一道搬至宫外。
这么多天,有萧衍这座随时可能爆发的山火在前,她们唯有悄无声息地活着。
活得简直不像个人。
又是一阵沉默。
吴侧妃缓缓伸出手,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虚无的半空轻轻一抓,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终究一无所获。
“若非圣上旨意,又偏偏有了他的孩子。”
“这样看不见头的日子,真不如一死。”
“死?”周侧妃却轻笑了一声,“为何要死?”
“我等无辜,既生而为人,怎可轻易寻死?”
“好有好的活法,难有难的活法,他才是那个该死之人。”
“为旁人惩罚自己,为旁人丢了自身性命,不值。”
吴侧妃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难得有了淡漠之外的一点情绪,可那情绪除了最初的吃惊,便只剩肉眼可见的慌乱。
她下意识转过身往四周去看,又压低声音。
“你,姐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周侧妃无所畏惧地歪了歪头:“怎么,你不想他早些死?”
“……”这话,她实在没法给出违心的答案。
其实别说现在,便是尚在东宫,她也常有这样的念头。
只是那时他高高在上,与现下的情形不同。
太子侧妃是东宫的附庸。
萧衍在一日,她们便跟着尊贵一日,若萧衍不在了,她们的位置就会变得尴尬无比。
将来储位易主,天下由旁人来坐。
等待她们的结局未必比现在要好。
可世事变幻,坐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之位骤然被废。
萧衍一朝禁足,她们便又成了梁帝向世人展现帝王柔情的工具。
这个时候若萧衍身亡,一切便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