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皓月当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宫外萧衍所在的府邸内难得片刻安宁。
又生生折腾了一日,直至夜半时分他才好不容易睡下。YST
几个太监宫女终于能稍稍松口气。
为首的大太监孙宝忠领着人不远不近的避开。
既要保证不能扰了二皇子的清梦,又需在他唤人时能立刻应答。
劳累了一日,身体与精神双重受创。
众人脸色都极其难看。
没了萧衍忽高忽低或疯癫或冷漠的说话声,偌大的宅院格外寂静。
早前被送来的两个侧妃和他的一双儿女只远远窝在自己房中,几乎从不出门,平日便很难见到,而今更是彻底没了动静。
住的地方变了,身份也变了。
但主子还是主子,奴才还是奴才。
有人能躲则躲,有人则想躲都躲不掉。
孙宝忠抬手瞧了瞧自己的后腰,好容易才艰难在两个小太监搀扶下靠坐在台阶上。
青石板的触感冰凉坚硬,他却管不了这许多。
直至完全坐实了,孙宝忠实在没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总算能歇会儿了,再不靠一靠,我这老腰怕是要断了。”
两个宫女见状,忙上前来帮忙。
又齐齐在他身侧坐下,替他浑身捏一捏松松筋骨。
若是往常在宫中,宫女和太监间时常会有互看不顺眼的时候。
可如今身处地狱般的牢笼,什么偏见都没了,只剩下同病相怜同甘共苦的情感。
一时之间,众人无言。
小太监阿宝看着天空中高悬的明月,也在台阶上坐下,好一会儿才口中喃喃:“也不知二殿下的伤究竟何时才能好全。”
他正是前段时日被萧衍摁着脑袋硬逼吃饭的那位。
即便已过去了好几天,偶尔想起时还是心有余悸。
不仅是他,便是当时在场之人也都被吓得不轻。
因着此事,如今每到用膳时大家便胆战不已,生怕里头那位主子又有什么不满,拿他们出气。
脾气这样古怪暴躁,又行事恶毒残忍,
若非萧衍身份实在特殊,他们早不想伺候了。
太子被废,贬为庶民,若圣上自此再不过问此人,那他便是在外被搓磨至死,也不会闹出什么大的动静。
偏偏梁帝是圣君。YST
虽禁足了萧衍,却还要将他好生养着。
既已养着,自不能养死了。
帝王轻飘飘的一句话,只苦了他们这些伺候的。
逃不得,避不得,躲不得,唯有忍耐,顺从,竭尽全力。
否则若有一日萧衍真将自己折腾出什么问题,他们便是违背圣意的罪魁祸首,是万死的过错。
几个宫女太监累了许久,此刻终于卸下防备。
情绪压抑的太久,若再不吐露只怕要生生憋出病来。
阿宝说着,又叹息一声:“若是能早些好全便好了,届时回宫,便是去做个侍弄花草的粗使太监都成。”
他们被选出宫来时,说是一个管事太监和两个小太监,可实则早已没了身份地位的高低,不过是互相扶持的可怜人。
面对几乎疯癫的萧衍,他们卑微下贱,低入尘埃。
连畜生都不如,又何来什么身份?
孙宝忠闻言,亦叹息一声:“可不是?本以为出了司礼监就算是熬出头了,岂料苦日子这才开始。”
“你说得不错,爷爷我啊,从前是想差了。”
“待回宫后还是想想法子,去侍弄花草也成。”
两个小宫女手上动作不停,脸上满是赞同。
“也不知朝夕姑姑那里还差不差人手,奴婢往后若能去花草房,便也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