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并不炎热, 吹拂在季雨眠的脸上,他看着脱下斯文面具的阮明遇,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
季雨眠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就凭...凭我比他认识你更久。”阮明遇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他紧紧攥着季雨眠的衣角,“你仔细回想一下, 他不让你告诉周围人你们在谈恋爱, 却故意在我面前亲你, 他的用心你还想不到吗?”
“想不到。”季雨眠冷漠道,“阮明遇, 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重要。”
“呵, 是吗?”阮明遇牙关颤抖, 这还是季雨眠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他咬紧牙关,破罐子破摔道:“季雨眠,你是个木头墩子吗?大学四年, 我在你身边四年,难道你感受不到我的心吗?周围的人都能看出我喜欢你!难道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跟你在一起, 只是为了让我生气, 让我难受!”
季雨眠墨色的瞳孔闪过一瞬间的迷茫, 他确实不知道阮明遇喜欢他。
可阮明遇喜欢他,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冷声道:“那又怎样?我的心里只有阮羡。”
阮明遇道:“可他的心里没有你,我确实被他恶心到了,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会把你一脚踹开的。”
季雨眠眉眼瞬间愈发冷冽, 他不客气的把阮明遇的手从自己衣角上甩开, 冷声道:“阮明遇,你到底想怎么样?阮羡现在好好跟我在一起, 你就看不惯他好是吗?看不惯有人爱他吗?”
阮明遇咬紧唇,瞳孔湿润的看着季雨眠,“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阮老爷子那天的生辰礼我都看到了。”季雨眠脸色冷峻。
他知道有些话都是阮羡的家事,他不方便说,可那天落魄的阮羡一直印在他的记忆深处,仅仅只是想起,他的心脏都一阵一阵抽搐的疼。
初遇少年时期的阮羡,他幻想过那样干净的少年一定生活在书香门第,有良好的世家,爱他的家人。
可现实中的阮羡只能看着爸爸的疼爱毫无保留的给了另一个小孩。
他冷漠的看着阮明遇的眼睛道:“那天是阮老爷子的生辰礼,可更像是阮长青给你准备的毕业礼,你的父母都在身边,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视你为掌上明珠,你敢说当时的那一切,你没有刻意让你哥哥看到,让他心里难受吗?”
阮明遇站在落日余晖下,远处橘红色的光晕照得他无所遁形。
那日的一切,他当然是故意让阮羡看到的。
但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
当一个大家族中出现两个孩子,难免会出现争斗与攀比,他当然希望他是爸爸心中最爱的孩子,阮家所有的财产都是留给他的。
这多么正常,大家族中同父同母的兄弟都会这么争夺父亲的爱。
而阮羡跟他还是同父异母,他更没有什么要手下留情的。
阮明遇直直的看着季雨眠的眼睛,嘲讽道:“季雨眠,总不能因为他没有爱,就让别人也享受不到爱,过的跟他一样苦吗?”
季雨眠眼底的冷漠更深了几分。
他似乎在此刻,才终于认清这个总是温文尔雅,待人有礼的大学同学的真实面貌。
“你也知道他过的苦啊?”季雨眠紧握成拳,心里戾气丛生,那些难听的话从嘴里吐出来,“可他为什么过的苦?难道不是因为你和你妈妈抢走了他的人生吗?”
阮明遇浑身发凉,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停颤抖着。
这些话,是他从小听着长大的。
在他有印象时,他和妈妈并不是住在现在郊区的大别墅里,而是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
妈妈没有工作,每日在家照顾他,无聊了就和朋友们一起约着出门打麻将。
爸爸很少回家,每次回家都会留下一大笔钱,可第二天清晨就会离开。
妈妈说爸爸是个大老板,工作很繁忙才会这样。
直到有一天,他和妈妈搬去了郊区的大别墅,妈妈认识了很多有钱的富太太,每日喝完下午茶,就在花园里打麻将。
他和富太太们的孩子一起玩耍,可那些孩子们暗地里却都偷偷骂他,说他和他妈妈是破坏别人的小三,说他和他妈妈逼死了之前住在这个别墅里一个阿姨。
他们说那个阿姨从三楼的扶梯上跳下来,死的时候大理石地板上全是血。
阮明遇深深吸了口气,才从那过去痛苦的回忆中挣扎出来,他道:“季雨眠,你以为这都是我自己选的吗?你以为小时候我没有愧疚过吗?”
季雨眠冷漠的注视着阮明遇苍白的脸,“那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真的会放弃现在所拥有的荣华富贵,放弃做阮长青的儿子吗?”
阮明遇肩膀颤抖着,显得很无助,“他是我爸爸,我爱他,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季雨眠勾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擦过阮明遇的肩膀走过去。
可突然,阮明遇用力攥着他的手腕,睁大的眼眸瞪着他道:“你以为阮羡就是无辜的吗?你知道他以前对我和妈妈做了什么事吗?他一心想逼走我们,他曾经还在我毎晚喝的牛奶里下毒。”
“那你被他毒死了吗?”季雨眠冷冷看着他。
“那次是我运气好罢了。”阮明遇道:“你没听宋医生说过的吗?他有一个很危险的人格——”
季雨眠实在不愿意在听阮明遇的废话,甩开阮明遇的禁锢往前走。
可阮明遇却不依不饶的追着他,一边追一边道:“你知道危险两字的意思吗?他具备一定的反社会人格,他当年在国外求学,他的老师那么信任他,把倾尽毕生的心血交给他,给他未来的导演生涯铺路,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他一把火烧了工作间,把老师的心血全部烧成了灰烬,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懂什么是爱?”
季雨眠猛地回过头,阴鸷的盯着阮明遇的眼睛,“你少诬陷他了,他早跟我说过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