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郁书青飞快地骑着自行车, 长长的围巾松开,只剩半拉挂在脖子里,被风刮得飘起很高。
他没有上学, 没有回家。
而是骑着自行车去往郊区的墓地, 想要在雪落下之前, 去看一看爸爸妈妈。
骑得很快, 有小石子被车轮碾过森*晚*整*理,飞溅到他的脸颊上, 不疼, 郁书青的脸已经被吹木了, 额上全是汗, 他感觉自己的肺像是个逐渐变大的气球,随时都可能突然爆炸,所以必须要使劲儿呼气, 才能缓解那发疼的胸腔。
真好, 骑车的时候, 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
就是可惜冬天了, 路边荒芜一片, 他两手空空地去见爸爸妈妈,总归惭愧。
苍穹辽阔无边,他把自行车停靠在路边,弯腰, 双手按在膝盖上。
过了会儿, 郁书青站直身子,用胳膊擦了擦脸。
没有花, 他就捡了些白色的小石头,拿去给爸爸妈妈看。
“该怎么办啊……”
他拂过墓碑上的灰尘, 把照片擦拭干净,两个年轻人都在微笑,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以前爷爷说过,只要我听话,你们就会回来。”
郁书青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小石头:“可是我听话了,我从来不闹事,什么都争第一。”
小石头捏不动,硌得掌心疼。
“我不知道要问谁,和谁说,”郁书青抽了下鼻子,“我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徐矿……可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郁书青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对徐矿有什么成见。
他不会轻信。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心跳得这么快,明明说出难听话,故意造谣的是别人,为什么他却开始嫌恶自己?
那个时候的郁书青,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他喃喃道:“我好羡慕徐矿啊……”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风的声音,把旁边的松柏吹出海浪般的声响。
郁书青把石头捏来捏去,眼眸里满是无措,可还是没有勇气说出今天真正的问题。
徐矿……喜欢自己?
不行的。
徐矿不能喜欢他。
他也不可以喜欢徐矿。
郁书青在墓地坐了很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他带着满身的风霜关上卧室门,阿姨问他要不要吃完饭,说奶奶炖了鸡汤,其实无论是爷爷还是奶奶,都很惯着他,只要郁书青张口,几乎不会拒绝。
也从来不会批评他。
他们非常满意,培养了一个这么完美的孙子。
“不用了,”郁书青靠在门框上,努力让自己语调轻松,“我在学校吃过了。”
等到二楼恢复寂静,他就从抽屉里拿出面包,坐在角落里捏。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喝很多的水,涩疼的嗓子很快恢复,搁在桌面的手机亮起又熄灭,屋内陷入黑暗,好一会,郁书青才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手机。
徐矿的电话正好打来。
“小咪,你怎么今天没来学校啊?”
“哦……”郁书青吞咽了下,努力压住嗓音里的哑,“我没事,今天稍微有点不舒服,迟到一会。”
徐矿倒是不疑有他,叮嘱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卧室里重新失去光线。
郁书青把手机倒扣在地上,沉默着掏出被捏扁的面包,慢慢放进嘴里。
第二天,他们照常见面,徐矿把笔记本还给了他。
虽然很生气,觉得徐矿可能没发现本子里的内容,随手就给别人看了,但郁书青没多说什么,平静接过。
他不信高元的话,但也不代表就捂住耳朵当鸵鸟,这事不可以轻易揭过,郁书青从小就倔,认定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答案,所以,他要亲自去找。
好几天都是浓云密布,说马上要降大雪。
“……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高元抱着胳膊,表情不忿地靠在墙壁上:“还是说,你认不出徐矿的字?”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学校实验楼里空无一人,走廊尽头的教室外,郁书青低头,怔然地看着手中的作业本。
封皮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主人的名字,徐矿字很漂亮,银钩铁画,着实潇洒,在这一帮没练字习惯的高中生里,可谓鹤立鸡群,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前面都是数学题,有老师的批语,而翻到后页——
郁书青身体凝固,耳尖悄然红了。
整整三四页,全是郁书青的名字。
一笔一划,认认真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翻开,着实受到冲击。
足足安静了好几秒,他才阖上本子,表情风轻云淡,“那又怎么样,这人神经病,有时候就喜欢练字……”
高元嗤之以鼻:“你练字会写朋友的名字,还是男的?”
最后这几个字被他拉长音,像是带着恨意的咀嚼,他还保持着靠在墙壁的姿势:“说啊,你会把男人的名字写在作业本上吗?”
郁书青沉默着。
“他在追你啊,难道都没有发现?”
“还是说,你也在享受他对你的好,却不肯承担义务?”
“郁书青,你到底是同性恋吗,你敢不敢说,你对徐矿没有一点想法?”
高元咄咄逼人一通,语速也越来越快,可是面前的人依然没什么反应,垂着睫毛,像是在静静思索,他有些着急地凑过去:“喂,你吱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