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 孟呈安还是走了。
留下了个嘴唇微肿的陈多。
突如其来的吻像落入秸秆堆的火星子,呼啦一声,烧得理智全失。
到了最后, 陈多紧紧攥着孟呈安的衣襟, 抓出一片褶皱, 而他的衣服下摆已经由于过大的动作,而拉扯起来,露出一截柔韧的腰肢——
孟呈安伸出手,给衣角拽了下来。
没法儿继续了。
成年人心知肚明, 再这样亲下去,都得出事。
陈多双手搭在孟呈安的肩上,努力按捺自己过快的心跳,没好意思抬头。
片刻后,他的手被拉起,孟呈安垂着眼眸,亲他的掌心。
被那点温热烫到,陈多瑟缩了下。
“多多, ”
孟呈安也在喘息, 胸膛起伏不定:“给我时间。”
陈多把自己的脸贴在对方手背上, 声音很小:“好。”
最后下楼的时候, 孟呈安没让送,只是弯下腰, 轻轻地吻了下陈多的眼皮。
他们都需要时间, 来跨越遥远的山川,以及明确心意。
门被从外面关上了, 陈多长呼一口气,看向窗台的蝴蝶兰, 自言自语道:“好,现在就剩我们俩啦。”
电池重新安好,打开手机,未读短信的提示争先恐后地出现。
陈多这会儿心情好,干脆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点开,看着玩。
好家伙,没发现梁乐打字速度还挺快,分手之前那会,经常隔很长时间才回复一条,这会儿倒是积极,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内容从开始的震惊,质问,哀求,到气急败坏的愤怒。
夹杂着一些不堪入目的脏话。
陈多看一条,删一条,到最后有点烦了,直接全选删除了事。
孟呈安离开前,问过他接下来的打算,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不用,”陈多挠了下脸颊,“我不欠他什么,你放心吧。”
之前想着留点情面,但若是这样继续纠缠,陈多也不会坐以待毙,所以这会儿直接给电话拨了过去。
梁乐接的很快,却没有说话,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陈多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分手两个多月了,听见自己可能有新的感情就接受不了,那当初和情人亲热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那丝泄露的呻/吟,会给陈多带来痛苦吗?
他懒得废话,声音没什么起伏:“我们已经分开了,梁乐,”
“你现在做的是无用功,不仅不会让我回头,反而让我觉得过去的感情,是场笑话。”
梁乐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那……你就要和别人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三年,我们在一起了这么久,你就这样不要我了。”
“是你不要我的。”
陈多的目光看向那盆蝴蝶兰:“是你出轨,是你放弃这段感情,不要把错扣在我的头上,而我现在还愿意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尊重我们的曾经,明白吗?”
梁乐满含痛苦:“不明白……我只知道,我真的很爱你。”
当初陈多读书的时候,他就一见钟情了。
天天守在教学楼下面,厚着脸皮跟着人家跑,最开始陈多并不喜欢他,很不耐烦让他滚,说自己不想谈恋爱,可越这样,梁乐就越是不愿意放手,终于凭借自己长久的坚持,打动了陈多。
没钱,事业刚刚起步,忙得脚打后脑勺似的,可也要坚持抽出空,和陈多去校门口的小破街吃饭。
喜欢是真的。
可感情逐渐变质,也是真的。
大概很多东西都有保质期,更何况他们是同性恋人,连法律意义上的约束也没有,有的只是彼此的承诺。
他渐渐地不再去接陈多,不再计划周末的约会。
“跟我干吧,别捣鼓你那破服装厂了。”
陈多就笑笑,说不用。
在一起之前,梁乐以为对方是那种比较娇气的人,毕竟长着这样一张脸,又身材纤细——尤其家里出事后,陈多连着几个月在医院和学校来回跑,瘦得脸就巴掌大,显得下巴很尖,眼睛由于熬夜,也经常带有淡淡的红血丝。
梁乐担心对方会扛不住。
可到最后,也一声不吭,没有开口求他帮一次忙。
梁乐是有些欣慰的,他没有想到,陈多能这么懂事。
无论是时间,还是物质,从不向他提出任何要求,甚至是在陈多爷爷去世那个月,也都是一个人跑前跑后,咬着牙办理所有繁琐的杂事。
说句实话,梁乐心里,有些微妙的庆幸。
因为当时正巧是他事业的关键期,每天都穿得人摸狗样地去公司,实际上给人当孙子,白酒不要命似的往肚子里灌,就为了挤下竞争对手,再往上爬一个台阶。
于情于理,他应当陪着恋人处理丧事,因为陈多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母亲远走他乡后杳无音信,陈多是爷爷带大的,那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可陈多说没事,你忙你的。
梁乐松了口气。
他终于出人头地,挺直腰杆,不用再卑躬屈膝地巴结别人,而是硬起腰板听别人的恭维,把合同甩在包工头的面前,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说不行,这个钱老子不乐意掏,得再往下压。
志得意满,难免忘形。
差点栽了跟头…以及,忽略了陈多。
再次见面的时候,梁乐心虚极了,老人家刚过头七,陈多胳膊上用别针固定枚黑袖章,神情疲累。
梁乐以为,陈多会因为脆弱,而流下眼泪。
“别干坏良心的事。”
这是许久未见的恋人,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梁乐愣了。
陈多,还带着孝的陈多,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只有双眼睛还亮晶晶的,很认真地提醒自己,不要做游走在边缘的事,吃点苦不算什么,要踏实一点。
距离“下海潮”已过了好几年,如今不是遍地黄金的年代,需要胆大心细,才能从热闹的市场经济里分得一杯羹,梁乐没把陈多的话放在心里,只当是有人欠得慌,在陈多耳朵边说了些碎嘴子的挑拨离间。
他们不欢而散。
现在想来,两人似乎并未达到真正心灵上的共鸣。
但无论如何,梁乐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会这样结束。
“……你只是不甘心。”
陈多握着手机,叹了口气:“梁乐,放过你自己吧。”
像是心脏被开了一枪,呼啦啦地往外漏着风,扯出空洞的疼,和三年前,那个笑得眼角弯弯,青春张扬的陈多。
是他再也无法拥有,不配回想的曾经。
梁乐安静了好久,终于开口:“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陈多声音柔和,答非所问。
“将来,我会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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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梁乐果真没有再骚扰自己。
陈多琢磨着,应该是最后的话起了效果,当然,他也怀疑回去后的孟呈安,可能找过梁乐的麻烦。
“你们见面了?”
“嗯,”
孟呈安没隐瞒:“见了一次,说了几句话。”
陈多“哦”了一声,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并没有答应孟呈安。
俩人现在,还没定下什么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