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非人类， 会在什么情况下，爱上一个人？

当意识体脱离躯体，放下那些属于超人和小记者的责任时， 克拉克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算力来审视自己。

爱， 这种人类自古以来耗费无数笔墨描绘的感情，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完全弄清。有的人说爱是占有，有的人支持爱是放手。

本就不擅长处理细腻感情的意识体，更是难以分辨其中的区别。

但克拉克知道，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看自己的目光会落在哪里。

当他放空一切，单纯地沉浸在无感情波动的计算中时， 意识体的视线总是落在那抹灰色的身影上。

你要问究竟是什么让意识体爱上这样一个人类。

克拉克很难给出回答。

是他的外貌？他的性格？或者说， 他的信仰？

克拉克不知道， 这实在难以说清。

是因为那行代码？还是因为布鲁斯向普通人伸出的那只手？

是他中午苏醒时迷茫的蓝眼睛？还是酒宴里轻晃酒杯的手掌？

是他满身的伤疤？还是他薄唇念出自己名字时的气流？

克拉克可以列出无数的理由来佐证这份爱意的来源，但宇宙何其广袤，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他都会爱上吗？

答案是否定的。

克拉克当然明白， 从理性上来说， 意识体爱上人类不会有结果。

这是无用功。

祂们的生命没有尽头， 而人类甚至连一瞬的时光都占据不了。

永恒——人类的灵魂强度无法承受那样的痛苦。

然而感性——这个属于实体生命的东西， 克拉克却觉得自己现在也拥有了。

多么残忍， 多么美好的词汇——感性却在叫嚣着， 要让布鲁斯知道。

克拉克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努力开屏的小鸟， 无时无刻不想向布鲁斯传达爱意，渴望得到回应， 却又害怕最终的答案。

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算力，却无法得出确切的结果。

于是， 他只敢用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式去表达。

藏在风里，藏在鲸鱼的歌声里，藏在亿万光年之外的星海中。

他渴望，奢望，盼望有一天布鲁斯能够读出其中万分之一的爱意。

【他们不会回应的，傻子。他们从来不会。只有斩断他们的手臂，只有泯灭他们的希望，他们才可能交出紧闭蚌壳中的珍珠。而那时，珍珠已经暗淡破裂，再也无法修复。】

【布鲁斯会的，你不能完全按照蝙蝠侠手册去看待他。】

克拉克最近总能听到另一个“自己”的反驳。

这个声音来自代码深处，像树木坏死的部分，扭曲、枯萎、毫无希望，总是在他陷入感性的时候跳出来，用绝对不属于他的思考方式嘲弄他。

然而，无论怎么检查，克拉克都找不出错误。

这让他非常担心。

难道布鲁斯的预见成真了？他真的会变坏吗？

【我们本就拥有伤害他们的权利。我们是造物主，他们因我们而存在。就算被我们覆灭，又能有什么怨言？】

【不，你说得不对，我们是保护者，创造与维护是我们的本职，毁灭绝对不在其中。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寄生在我的代码深处？】

【呵，我就是你，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你的未来。】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那个声音便消失了。

无论克拉克怎么呼喊、自检，都找不到任何异常。

这个奇怪的“自我”并没有影响到宇宙的权能。

除了在克拉克耳边反复说些反派般的言语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