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

麒麟 桔子树 21900 字 1个月前

“你早就想好了吗?”徐知着兴致勃勃地问。

“嗯,我从小就想这样给自己写一份。如果连律法都不愿插手我们的生活,就让我们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蓝田下笔凝神静气,但内容都是很多年前就想好的。

——本人蓝田,愿与徐知着先生结为秦晋之好,从此相扶相伴,互敬互爱,唯愿白首同心,一生不弃!

这婚书写作两份,相互交付,蓝田写好徐知着那一贴,端端正正地签上名,把笔递给徐知着。

“我?”徐知着迟疑:“我字很难看的。”

“难看也没关系。”蓝田失笑。

徐知着把两幅纸摊在桌上审视半天,还是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写不下手,太破坏美感了,你再想想办法。”

蓝田沉吟片刻,运笔把“徐知着”这三个字添到“蓝田”一侧,伸手把徐知着拉起:“走吧,我们去借个印泥。”

“上哪借?”徐知着一时茫然,被蓝田拖了就走。

“山人自有妙计。”蓝田得意地扬了扬眉,随手敲开隔壁一间小屋。

开门的是一个青年的白人姑娘,蓝田客客气气地向她说明了情况,并摊开纸页向她展示……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对方一声尖叫,捂着嘴,很是惊讶的模样,马上回头奔进浴室里拿了一管口红出来,拍着胸口强调:“这是最红的。”

蓝田绽开一看,果然是正红,便拉过徐知着的右手,仔仔细细地涂红了拇指,牢牢按压在“着”字中间。

徐知着忍不住笑:“好像卖身契。”

“怎么?你才发现?!”蓝田从容道。干脆利落地给自己按好手印,将两封婚书细细叠好。

“这是中国风俗吗?”女孩子好奇地看他们动作。

“是的。这是古老的中国风俗。”蓝田掏出钱包:“很抱歉,弄脏了你的唇膏。多少钱?”

“不不不,切掉一些就行了,很荣幸可以参与……”姑娘摆摆手:“总之,祝贺你们。”

“不,按我们中国人的风俗,结婚大事,你出了力,我们是要回礼的。”蓝田说得煞有其事:“这是个信仰问题。”

“噢?!真的?”姑娘显然被唬住了,十分不好意思地收了一百美金。

事情发展得太快,徐知着完全跟不上节奏,就好像被幸福砸晕了头脑,轻飘飘地,每一步都走在了云上,搞得他时不时就要看看自己的手指,然后嘿嘿笑一下,或者伸手去摸摸蓝田的侧脸,贴着他的脸颊磨蹭,自顾自发笑,也能笑上半小时。

蓝田坐在窗边发邮件,把刚刚转出压缩好的结婚视频发给密友们。

徐知着从他身后搂上去,抱着他的脖子问道:“你在干嘛?”

“给爱之他们发消息,告诉大家我结婚了。”蓝田反手抚摸徐知着的耳垂:“但爸妈那边要晚点再说,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徐知着略僵了一下,马上点头:“好的。”

“放心,总不会一直让你没名没分的。”蓝田半开玩笑。

“没关系。”徐知着极认真地贴在蓝田耳边说道:“我只要你。”

蓝田指尖一颤,失手点开了最新回复的邮件,屏幕上有一大串惊叹号绵延了三行,李爱之用最大号文字打出一句话:你疯了???

“连她也……”徐知着眼尖,一眼就看清了发件人。

“别管他们。”蓝田关掉页面:“暂时不要管别的任何人的想法,他们不是你,也不是我。”

“可是……”

“不要说可是。”蓝田的手指滑进徐知着的衣襟里,按住他一边的乳头轻拂,眼神温柔如水:“今天没有什么可是,你我一尝夙愿,莫要辜负好时光。”

“嗯。”徐知着点头。不知怎么的,蓝田越是坚持,他越是有种疯狂的慌乱,而这种慌乱到了极点,却引燃了他骨子里属于战士的那份刚烈。

冒险、进取、掠夺……以及,愿赌,且服输。

每一个出色的战士都有这种悍不畏死的勇敢,毕竟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那不要再发了。”徐知着忽然也洒脱起来,一把抱起蓝田往院子里走:“干点正事。”

洞房花烛之夜,什么才叫正事?

蓝田失笑。

院中正是夕阳落幕时分,辉煌的火海燃烧了整片山野,水面倒映了天上的流云,像失了火。

“真像那时候!”蓝田站在水中叹息。

“嗯?”徐知着从屋里拿了酒回来。

“缅甸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夕阳,浓烈得好像要烧起来一样。”

“是嘛。”徐知着把托盘小心的放到水面上,手指轻划了一下,水波载着小巧的酒瓶与瓷杯起起伏伏,缓缓靠近蓝田身边。徐知着脱去衣裤滑进水里,极轻巧的一个猛子扎过去,从蓝田身边浮起。此刻托盘堪堪浮到蓝田手边,蓝田含了一口酒,低头喂到徐知着唇间。

日本清酒的酒味不重,淡淡带一点米香,唇齿几番相错,酒液从唇边滑出,亮闪闪的,滴到徐知着的锁骨上。

酒不醉人,人自醉。

温泉池中热力蒸腾,薰得蓝田全身泛粉,徐知着伸手把人推到池边,沿着脖颈吻下去,火热的舌头掠过胸口粉色的突起,打着圈挑逗到硬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入水中,张口把蓝田的阳物吞进嘴里。

蓝田马上呻吟出声,下意识地按到了徐知着头顶。

这触感极其刺激,而且前所未有,因为水温高热,口中反而是凉的,进出间热水翻涌,反复涤荡,有如冰火两重。如此稍久,渐渐有热水涌进唇间,又被舌尖搅动,挑过最敏感的顶端。

“不行……”蓝田握在徐知着肩上,试图把人拉起来。

徐知着的气息极长,潜水足可以支撑3分钟左右,闭上眼睛吞吐,一口气用尽才浮出来,蓝田早就忍得满头大汗。

“不要乱来。”蓝田一把拉过徐知着的肩膀用力吮吻,纠缠着走到水浅处。

酒盏被水波推翻,覆到池里,刹时间酒香四溢。

“什么叫乱来?”徐知着低喘着,大腿挤进蓝田两腿之间,用腰胯轻轻挤压磨蹭着。

“你这就叫乱来。”蓝田低头看他,眼眸极黑,波光潋滟。他伸手从池边拿过润滑剂,挤在手中暖热了,抹到徐知着股间。

“坐上来。”蓝田压抑不住的粗喘,半靠在池边的圆石上。池水浅浅的漫到大腿根处,水汽氤氲了他的皮肤和眼角,泛出诱人的桃红色。

“你这就不乱来?”徐知着倾身过去吻他,火热的皮肤紧贴在一起,微凉的风掠过裸露处,带来分明的刺激。徐知着微微皱眉,忍过进入时的扩张感,又停顿了片刻,长长呼出一口气。

“乖。”蓝田伸出手,指尖从徐知着鬓角滑到腮边,然后用力按到腰际,开始缓慢的动作。

因为水流时不时漫过交合处,润滑剂渐渐被洗去,进出的感觉分外鲜明,极为明确的摩擦感,研磨着细嫩的黏膜,极度的刺激。蓝田动作很小,轻巧而快速,上半身搂抱在一起,紧贴着,交换着浓腻的湿吻。

高潮时分,徐知着紧搂着蓝田倒翻进池水里,热烫的泉水瞬间淹没了五感,仿佛窒息一般,快感浓烈到让脑中一片空白。

这么快乐,徐知着有些迷蒙地想,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徐知着在恍惚间把蓝田的手拉到唇边亲吻,硬硬的指环贴着柔软的唇:你现在是我的。

徐知着刚刚办完大事,正是威名赫赫的时节,左战军又得力,日常工作办得滴水不漏,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敢催他去。倒是蓝田不如他逍遥,医院正在融资和过审的关键时刻,之前突发车祸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这次出来休假,偷得一周已经是极限。

徐知着还在赎罪期,陪蓝田回京也没舍得走,帮着办些琐事,托公司走后门买来的二手军用悍马车还在漫漫海路上飘摇,徐知着实在不放心,只能让保安公司暂时租了一辆防弹凯迪拉克先用着。

眼看着万事又回到正规,仿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倒是陆臻上校收到蓝田的邮件后心情极度不淡定,但苦于人在南方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能从网上订了一份大礼直送蓝田实验室。东西送到时,徐知着刚好也在,手里捧着硕大的纸箱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心性再坚毅,无人祝福的爱恋终究太过凄凉,陆臻有如雪中送炭,极大地抚慰了徐知着内心的惶恐。

蓝田忙着回邮件,只转头瞥了一眼:“什么东西?”

“不知道。”徐知着找刀开箱,纸盖弹开一看,满脸的喜色顿时化作哭笑不得。

“到底什么东西?”蓝田狐疑。

徐知着没吭声,嘴角微弯,眉头带笑,尴尬又无奈,眼神暧昧难言。

蓝田凑过去一看也乐了,大纸箱里塞得满满的,冈本0.02极限超薄超大号整整三十盒,足足180个安全套!!

“这个……小流氓!”蓝田抚额:“这绝对是夏明朗的主意。”

“肯定不是。”徐知着摇头。

“为什么?”

徐知着失笑:“我觉得队长才没这么好心。”

蓝田一想也是,随手拈了一盒在指尖打了个转:“果然好兄弟,真是讲义气。”

“他给我的。”徐知着笑嘻嘻地把纸箱搂过去:“都是我的。”

“行,那你拿着使。”蓝田浑然不当意,坐回去忙着干活。

徐知着等了半天也没等着那声但是,心里颇有些不安定,犹豫了片刻,推了推蓝田的手臂笑道:“真的都给我用?”

“你这个笨蛋。”蓝田叹气:“我可以不用的呀,反正到时候吃苦的是你啊。”

徐知着呆住,于风月一途,他果真是再修十辈子也赢不了蓝田。

所幸蓝先生是个厚道人,是允许悔棋的,当天晚上大家都试用了礼物,发现陆上校推荐,果然品质出众。徐知着在欣喜之余,也忍不住肖想了一下:在那遥远的地方,那两个荒淫无道的家伙是摸索了多久,才把市面上这些货色给摸清的……顿时羡慕万分。(夏队:扯蛋!!我们才没机会用这个!得了便宜卖乖,我他妈踹死你。)

徐知着临走的时候给麻子和猴子额外发了个红包,千叮万嘱,说有事第一时间招呼,方才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地飞回缅甸。雪亮的指环戴在手上,就像是战士的勋章,徐知着自觉意气风发,有意无意都想露给别人看。左战军眼尖,一眼就看到,攥着徐知着的手掌惊叹:“蓝老师居然嫁给你了?”

“什么叫居然?”徐知着不满,一巴掌呼在左战军脑门上。

“不是。”左战军挠头:“我还以为……”

“闭嘴。”徐知着顿时紧张起来。

左战军也是个能看人眼色的,立马笑开一脸笑纹:“真好,这下你可算心定了。”

徐知着嘿嘿笑,架子全无,仿佛青涩的少年。

“喜糖?”左战军打蛇顺杆上,拽着徐知着的胳膊不放。

“红包?”徐知着也不客气,这是第二个祝福他的友人,他享受这种备受关注与羡慕的幸福。

军哥做人不含糊,现场掏腰包,有零有整连一个美分硬币都倒了出来。徐知着更不推辞,一把收在手里,用力攥着,硬硬地咯着掌心,终于有了一种踏实的满足。

喝酒,烤鱼,那天晚上左战军陪徐知着在露台上喝了一夜。

到最后,徐知着醉得糊里糊涂,揽住左战军又哭又笑,他说我是真的怕啊,真的怕……吓死我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我真怕他不要我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

左战军只觉得迷惑,他也谈过恋爱,却不知怎么,曾经亲身经历切肤的痛,此刻竟比不上这一场旁观来得惊心动魄。寻常人的恋情总是充斥了太多的条件、妥协与犹豫,房子、车子、票子……滚滚红尘的俗事冲淡了情感。左战军几乎不太能理解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情义,那么恐惧,那么执着,那么的……纯粹。

一场大案过后,缅北很是消停,各路英豪修身养性,连麻古都不怎么敢往云南贩。

徐知着抓紧时间整顿了一番军纪,现如今他手下人材也算齐全了,可以开始末位淘汰制度,把各种管理章程一点点建立起来,不再像当年那样的草台班子,兵多将少,凝聚力全靠老大一张嘴,非得迎风抖擞几身王霸之气才能领着人往前冲。

不过一年而已,他居然就这么闯起来了,徐知着有时自己想想也很得意,这一年起起伏伏,吃过大亏,也占过大便宜,最后居然就这么有惊无险地闯了过来,连美人都娶到手,真是不可思议。

徐知着这么一想,又觉得前路纵有艰险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罢了。

有人春风得意,便有人黯然神伤。

佤邦有变的风头是一点点透出来的,等徐知着知道时,鲍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鲍老头是缅共出身,那时候当兵不容易,真真切切要造反干革命的。戎马数十载,好容易留下一条命来,骨子里早已虚空,只是精气神在,皮骨撑了不倒,没发病时,看着还是威风凛凛的样子。如今病来如山倒,轰隆一下,碎了个稀里哗啦。

徐知着好歹算是得过他的恩惠,收到消息马上让人备齐了礼物往邦康赶,车子还开在路上,噩耗传来,探病成了奔丧。徐知着是个谨慎人,佤人的习俗他不懂,他就不敢贸然行事,索性慢了一步在邦康城外停下,打电话给左战军,让他找人问明白了再进城。

没想到左战军的电话还没回来,便有故人先到,顾玄站在车外拍他的玻璃,徐知着顿时狐疑:“你怎么也在这里?”

“等你。”顾玄大大方方地开门上车,贴着徐知着耳边低语:“我有话说。”

徐知着没犹豫,示意司机先下车。

“等我什么事?”徐知着开门见山。自他回来缅甸还没见过顾玄,当然,他也没找过。这位老大身份不凡,见不着最好,见多了才有事。

“等会儿你见到小鲍,陪着他,就不要走了。”

徐知着皱眉,把这句话里里外外吃透了才敢开口问:“为什么?”

“佤邦的山头很多,老一辈的还没死光,老鲍在的时候大家都给面子,但老头一死,人心是会变的。”顾玄意味深长地:“鲍明忠虽然能力不小,但资历太浅,需要有人支持。”

“但我能做什么?”徐知着不解。

“光是你当然不行,但……你又不是一个人。你也知道,在大家眼里,你早就不是一个人。”

徐知着愣了一会儿,渐渐感觉到一丝麻痛从指尖传过来,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他一时无法消化。顾玄知道他需要时间想,便开门出去把司机叫了回来,一路开进城。

车子开到灵棚,徐知着才发现他给左战军交待的那个任务纯属多余,这灵棚的样式,这披麻带孝的孝子贤孙跪坐迎人的架式,完完全全就跟中国一个样,估计正宗老缅反倒不如他熟悉。

顾玄早就备下了一卡车的花圈,缓缓跟在他们车子后面,夸张又浮华。徐知着把原来准备探病的补品留下,用黑纸包了一份礼金下车。一小队佤联军帮他把花圈从卡车上卸下来,层层堆垒到灵棚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