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深痛哭流涕, 拎着胸前的衣服擦眼泪,擦也擦不完,他站起身, 又摸出一根烟来, 借着抽烟压抑这股子止不住的悲。
蹲着时, 虞浅总觉得裤兜里有什么东西硌着他,想不起来了,伸手摸了摸, 才知道是颜航给他防身的美工刀。
预想中的暴力和争吵没有发生,这东西用不上, 还挺好的。
“哥。”虞浅抱着膝盖, 因为疲倦,说话小猫儿动静,“颜小航啊, 大丽姐啊, 他们都劝我不要再管你了, 劝我跟你一刀两断,狠心再也不联系。”
他小幅度抬起脸看着虞深,咧嘴笑了笑:“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你, 不管怎么样, 你始终都是我哥, 我知道没有你就没有长大的我,我们俩是一家人,我做不到那么狠心放开你。”
虞深咬着烟森*晚*整*理低头看他, 眼泪无声。
“所以——”虞浅眼眸闪烁,扑朔出一簇希望的光芒, 他又笑了笑,慢慢摊开手掌,朝虞浅伸出手,“回家吧哥,我们还有机会,我带你去警察那里强制戒毒,不管多少年我都等着你,等你健康了,我也攒够钱了,到时候你工不工作都行,换我来养你,我们搬出九堡铺,好不好?”
危楼之上,只剩下框架的老楼一阵风就能吹塌似的,穿堂的晚风在高处被放大几倍,吹起虞浅的长发,吹动衣摆鼓起,风里是盛夏暴雨之前独有的气息。
住在台东多年的人都知道,闻到这个气味,马上也就该下雨了。
“阿浅——”虞深的声音随着第一声雷而来,“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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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航已经快把马兴的车周围这一圈地皮踩秃了,抽完一根烟,他还是没能冷静下来,屁股怎么都坐不住,后来干脆就在车边上绕圈,偶尔抬起头看一眼楼上的人影,认出站着的那个是虞深,而旁边,可怜兮兮缩成一小团的,是虞浅。
“开始下雨了。”马兴从车里探出头。
颜航抬起头,脸上冰冰凉凉立马落了两滴。
“看着像一场大暴雨。”马兴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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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浅抱着自己的腿,显得很可怜。
夏季暴雨突如其来,刚才还好好的说着话,也就一个愣神的功夫,外头珠帘似的挂起雨幕。
“阿浅,你不让我说,可我还是得说。”虞深叹了一口风烛残年的气,“哥忙活半辈子了,已经不想再去戒毒所被人折腾,哥知道,吸毒不好,哥也没脸见你,当初是让鬼迷了心了,才想着对你和颜航动手,这些都是哥的错。”
“但是,阿浅。”虞深伸出一根手指,“你再给哥一万块钱吧,最后一次了,我保证,我拿了钱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好不好?”
他走到虞浅面前蹲下,眼中的贪婪已经不多,更多是悲哀,他卑微地祈求:“阿浅,你现在很厉害,赚钱一万块钱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哥要的也不多,就当哥求你了,哥这身体活不长了,就想拿着这钱最后过几天舒坦日子。”
虞浅茫然地瞪着眼睛,眼皮都没眨,觉得血液从发顶冷到脚,体温褪去,在雨中冷得打了个寒颤,更多的,还是一颗心发寒。
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他和他哥的缘分已经走到尽头,再怎么努力都无法修补。
“既然已经这样,那就算了,哥。”虞浅声音很轻,抿了抿唇,笑了,“我不拉你了,你也不要再求我,以后各走各的路,过了今天——”
他顿了几秒:“——咱们就再也不是一家人了。”
虞深的手扶在他的肩上,脱了力气,慢慢滑落,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虞浅颤抖,虞浅知道他在痛哭流涕,大概在他哥眼里,听到这段情谊被落锤定音,一刀两断的这一瞬间,也终于战胜了毒瘾,找回理智,从心底觉得悲哀遗憾。
“别哭了哥。”虞浅笑了笑,“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哭没用的。”
“以后你顾好自己吧哥,这么多年我没有什么可以嘱咐你的,说点还是一家人的话,我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过日子。”虞浅蹲累了,决定不矫情了,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