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母星的路上,要跨越白昼与黑夜的分界线。
机舱的灯光调得很暗,方便乘客休息。祝熙原打的镇痛药起了效果,并不想睡,于是父亲们带芙芙去了能看见星河的观景台。
那儿有很大、很柔软的座椅,小孩子躺在父亲们的怀里,昏昏欲睡。
父亲们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低声交谈。
“后面……怎么办呢。”
“别操心太多,先等你的伤养好。”
“幸好没有把你妈妈接过去。”
“……是啊。”
“度假村那边还去么?”
“先不去了吧,都是不好的回忆。要不先在栗源湾住一段时间。”
“反正不缺钱?”
“反正不缺钱。”
“我有点……想回圣赫利尔了。”
“那就回去。埃尔昨天还给我发消息,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找他玩儿,说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见过芙芙了。”
“……我们也没离开多久吧。”
“可那里更像我们的家,不是么?芙仔的朋友也在那里。”
“如果你还担心他的教育问题,那么其实你也感觉到了吧,并不是人类的教育就是最好的。或许在圣赫利尔,小东西会成长得更快乐。”
“……嗯。”
观景台没有其他人在。
芙芙的头顶传来温柔的耳鬓厮磨的声音。
小孩子睁开眼,看向近在咫尺的璀璨星河。
在那些细碎的光芒包围中,他想起了前世。
亲眼看着父亲们死去的那天,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幼小、却已经凝下邪恶种子的他,小孩不得不抛弃失去双亲的痛苦,踉踉跄跄踏上逃亡之路。
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不是人类了,所以身体能够支撑他在布满碎石的山林中跑了很久很久。
可是他依旧是个只有五岁的幼儿。
好不容易甩掉追兵,小孩子精疲力尽倒在荒野中,很想哭。
可是他不能哭,因为父亲们不在了,就算哭,也不会再有人来哄他。
从此以后,他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幼年的小小邪灵看着自己身上被树枝和碎石划拉出的血痕一点点消失,深知自己才是那个应该上刑台的怪物。
是父亲们代他受过。
他害死了他们。
他当然恨揭发这一切的祝少泉,恨之入骨。
可那恨意的源头,却是自己。
如果他没有出生就好了。
如果没有他,父亲们就不需要为了他用邪力闯的祸收拾烂摊子,继而被别人发现。
没有他,他们也不会死。
可为什么,现在活下来的却是他呢。
祝芙记得那个陷入深深自责与悔恨的夜晚,天空的星星也是一样好看,冲他天真无邪地眨着眼,仿佛从来不沾染人世间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