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就是透明的吗
拜宁延年所赐, 「鬼」也被吓得一愣,不敢过来。
不仅是个「鬼」,还是个「小鬼」——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年纪, 手脚伶仃,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穿着甚至不能说是衣服, 只能称之为袍子,格外宽大,从肩膀笼到脚踝,所以刚才从背影没有立刻认出来是儿童。
浅稻草色的头发乱七八糟, 这个年纪的五官又性别模糊,看不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有一双亮得惊人的蓝眼睛,和哈瑞斯的深海蓝不同, 是天空的湛蓝。
小脸上有块巴掌大的红色的胎记,和他的蓝眼睛、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似乎森林之神在捏他/她的时候打翻了调色盘。
不过也很符合秘境森林乖张的风格就是了。
季辞冲小温点点后,后者从他身后悄悄过去查看宁延年的情况, 季辞再转过头:“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小孩本来都被宁延年惊得忘记了哭泣,这会儿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干嘛, 细声细气重新哭了起来:“我、我是玫瑰花妖……可是我找不到回、回家的路……”
小温没听清:“他是啥?”
“玫瑰……”季辞也有些迟疑地重复, “花妖?”
原来不仅通天豌豆上会结出阿尔瑟这种树精, 最开始进来的玫瑰林, 也住着花妖吗?好像确实比幽灵更符合这个森林的设定。
再仔细瞅瞅, 小孩脸颊上那个大片的红色胎记, 正是玫瑰形状。大约符合年纪, 还只是羞怯的小花苞, 远没到绽放的时候,
说起来,玫瑰林是他们来时的那个地方吗?巨蜘蛛的巢穴所在地?
季辞刚想问,听见后面的动静,宁延年总算醒了过来,还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幽灵。
世界上有龙,有幽灵,有颠倒的森林,童话里的通天豌豆藤,有树精花妖巨蜘蛛大蝌蚪比鲸还大的鱼———短短一天时间就能有如此玄妙的新体验,这对一个在无神论科学馆灌溉下长大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过于颠覆了。
宁延年还有点儿虚,不过颤颤巍巍地问出他们所有人的疑惑:“你本来就是这样透明的吗?”
“不是……”小花妖摇了摇头,眼泪抹在袖子上,留下的水渍全是一朵朵小花瓣的形状。
小家伙一边哭一边讲,颠三倒四断断续续,不过他们还是听懂了:他或者她本来是跟着兄弟姐妹出来玩儿的,以露水为食的小家伙被从未见过的藤萝和其美味的汁液绊住了脚,贪吃过头,忘记了时间,等回过神来家人都不见了,自己被困在这儿,从天亮到天黑。
花妖毕竟依靠吸取花朵的精气生存,这个爱吃鬼离开本源的玫瑰太远太久,灵力愈发减退,才变成这副虚无缥缈的模样。
要是继续这么滞留下去,也许会衰竭而亡。
*
见宁延年没什么事,小温也就不管他了。
她挺喜欢小孩子,打交道还算有心得,跟幼崽这种神奇的小生物沟通的第一步要把自己的海拔放到同样高度,她蹲在小花妖面前,轻柔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小孩哭得更厉害了,口齿不清地抗议:“我不、不是小妹妹,我我是男孩儿……”
“……”还挺倔强。
人类根本看不太出花妖的性别,不过说是男孩就是男孩吧,小温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那小弟弟,你叫什么呀?”
小家伙抽抽搭搭:“我叫玫瑰花妖。”
“不是那个意思。”季辞问,“你的家人都叫你什么?”
“小屁孩。”
“……”看来,就算是同样的语言,沟通起来还是会有困难。
天色已经很暗了,唯一的光源是这些藤萝的枝条,和花瓣一起荧荧亮着,像一盏盏串联的夜灯。晚风夹杂着尖锐的吹哨般的声响,像是某种动物的吼叫。联想到之前遇到过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野兽,他们还是觉得早点离开比较好。
宁延年小声问:“阿辞,要带小东西一起走吗?”
从理性上考虑,这个孩子可能就是阿尔瑟设置的关卡,会不会去救、能不能救都是考验;从感性上,也不可能把这样一个小孩子丢在如此危险的地方,甚至不知道遇见猛兽和失去核灵哪一种对他来说更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