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意回过神来,把手放下。
他停了片刻,心中有了决断,正要打下一个手势。荆白却已经抬起手,做了一个中止的动作。
罗意皱了下眉。他已经看到路玄越走越近,可他还有自己的最终计划,没有,也不打算告诉路玄和白恒一。
他现在正蓄势待发。如果路玄真走到他面前,两人实力悬殊,对方如果不同意,他恐怕就执行不了自己的计划了……
就在荆白逐渐接近,罗意尚在犹豫的时候,背后的戏一直上演着,未曾停歇过片刻。
荆白和罗意因为距离更近,此时都被门板挡住了视线,看不到戏台怎么演。白恒一这里却看得分明。
从陈三娘哭哭啼啼地说要认罪,大汉的肢体动作就变得十分轻快,好像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他抬起双手,作势摸了摸左边袖口,又摸了摸右边袖口,最后摸到自己胸前,掏出一张纸页来,喜滋滋地一展。
具体内容自然是看不清的,但看得出是张写着字的纸。
大汉展开这张字纸,先给陈三娘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去,在观众面前展示了一番。
白恒一注意到他每个动作的幅度都很大、很夸张,应该是舞台戏剧中特意表达情绪的表现。和大汉之前端正严肃、义正词严的风格相比,这样的姿态放在他身上,甚至稍显违和。
与此同时,看他正式拿出了认罪书,“陈三娘”再次发出了一声悲啼。哀婉的哭声在夜空中飘飘荡荡,衬着大汉喜不自胜的动作,更显出几分凄凉之意。
后面的“观众”这时却道:“认了好,认了好,这婆娘这回跑不脱咯——”
“是的嘛!早该杀了!”
“神仙都盯到的,她敢不认?”
……
听见观众们七嘴八舌的言论,罗意心下更是大急。他见荆白越走越近,跺了跺脚,打手势让荆白不要再靠近。自己接下来有事情要做,他再靠近,恐怕要受连累。
远处的青年两道浓黑的眉毛挑了一下,这个神情罗意总觉得在白恒一脸上见过,通常会配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但荆白做出来是另一种感觉——更像是警告,和不赞同。
罗意只是犹豫了片刻,荆白走路飞快,几步就走到他身边。罗意虽然整个人都极度焦虑,但看着荆白平静的表情,浮躁的心绪也稳了几分。
荆白直到走到他身旁,才用嘴型和他说了几句话。
罗意听他说到一半,已经神色骤变,转过脸去看荆白,下意识想问什么。等张了张嘴,才意识到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只能咽下心中的震惊。
荆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往下说。罗意睁大眼睛,无声地反问:真的?
荆白道:不能保证,但他说有七八成的把握。
罗意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荆白,荆白只是坦然地、冷静的回视。罗意瞧不出想要的信息,因为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平静而空明。
在罗意的认知里,路玄和白恒一已经是最可靠的两个人。今晚如果不是他们,他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
季彤被绑在门板上不能动,罗意的最后计划,是自己上去替季彤挡最后的一把叉。
早在第一把钢叉扔出去的时候,他就生出了这个打算。路玄和白恒一当时让他不要着急,前面几把叉很可能是用来逼供的,他觉得有理,果然也说中了。
但罗意那时也担心,最后一把叉会真正扎到季彤身上,因此才一再想要冲出去。他自认力气不算小,但无论是路玄和还是他的纸人白恒一,竟然都胜过他一筹,无论如何挣扎,也没能冲得出去。
好在后来,白恒一发现了异常,路玄把过去确认的任务交给了他。
罗意看着对面青年的眼睛,想着,或许自己应该更加信任这两位同伴。他肯定是最想救季彤的人,但路玄他们同样不想季彤死。
如果事实真如他们所猜测,那他至少应该试一试,而不是急着上去献祭自己。
这个挡叉的计划原本也称不上什么计划,更像是无路可走时,他作为纸人试图保下季彤的最后一搏。罗意自己也觉得未必能奏效,只是总比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