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很清楚,自己不该抱有这种期望,可一旦有了这个希望,他就忍不住一直想。行走时会想,坐卧时会想,翻开一本书时,冷不丁还会想。
他知道希望不大,因为他虽然不了解塔,但很了解白恒一的个性。
和他自己的直白坦荡相反,白恒一习惯了口不对心。遇到小事,比如手划了个口子就会哼哼唧唧抱怨,真遇到大事的时候反而一声不吭。
如果他知道自己能复活,或者,但凡他有这个信心,他会说出来,而不是在最后关头一直沉默。
荆白当时原本也想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最后是白恒一那双疲倦的、温柔的眼睛止住了他的问题。
别无他法,唯死而已。
他平时看着笑嘻嘻的,其实性格很骄傲,即便已是穷途末路,也不愿意说出口。
荆白有一肚子的问题,终究不忍心逼他,索性什么都不问,让他最后一刻得以平静和安慰。
他的确走得很平静,但荆白慢慢发现,没能走出那场雨的并不是白恒一,而是自己。
就比如现在,荆白明明知道塔复活“稳定器”的可能性完全建立在他的推测上,即使真的复活,复活出原本的白恒一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但荆白辗转反侧了两天,仍是无法放弃这点微渺的希望。
最后,在离开第四层之前,他决定先去做一件事。
这两天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总在想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比如,一个人,怎样才能被人记住?
有的人记忆的侧重点是脸;有的人记忆的侧重点是行为,有的人只能记住名字,记性好的或许都能记住。
白恒一没有固定的长相,临死才有了一个真名。他有再多的事迹,大部分人能记住的也只有对应副本的脸,或者一个无关紧要的假名。
他似乎是一个注定被遗忘的人,所以连问荆白要名字的时候,都坚持要一个好记的。
因为荆白是唯一一个真正认识他的人,他希望能被荆白记住。
但没关系,荆白想。
白恒一在他面前有过三张脸,每一张都在他的脑海中纤毫毕现;有去了第五层的人,至今还记得他的事迹;至于名字……
总有办法让他们记住。
荆白双手交叠,握在一起,默默活动了一下指骨。
第四层的公共区域他还没去过,但想来和第三层的不会有太大差别。诸如测试拳力的仪器,第三层有的,第四层肯定也有。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按塔的机制,这些仪器的纪录的寿命只怕比塔内大部分人的命要长。
与其让人记住,不如让机器记住。
只要机器记住了……就有新的人会记住。
再说,如果有万一的可能,白恒一有复活的机会,这就是荆白能在塔里留下的痕迹。
“978!”
“破纪录了吧,是破了吧!”
“好牛啊——”